第5章 結婚(2 / 3)

這一回,步年要溫柔得多。他把小荷花的衣服都脫光,摟著小荷花小巧而豐滿的身體,不停地親她。她的身體滑滑的,熱熱的,他不得不摟得緊緊的,好像怕她的身體消失似的。他感到他們的身體會說話,他用身體詢問,她就用身體回答,一問一答,絲毫不出差錯。完事後,步年疲倦地睡死過去。小荷花卻依舊興奮,她看一眼步年,自言自語地說:步年,你是個壞蛋,是個下流的四類分子。

天快亮的時候,步年在睡夢中感到有人趴在他的身上,醒來後發現是赤身裸體的小荷花,小荷花閉著眼,臉色通紅,欲仙欲死。步年也激動起來,他假裝自己熟睡著迎合小荷花。他的意識裏突然出現了一匹馬,馬兒在田野上狂奔,馬兒白色的鬃毛高高揚起,像一麵不倒的旗幟。馬蹄聲清脆悅耳,像是敲擊在他的身體上。他感到意識正在慢慢消失。他看到馬兒突然飛了起來,融入碧藍的天空。一會兒,所有的物象消失了,隻留下強烈的白光。步年的眼淚像失去控製,大量地湧了出來。當他意識到自己在流淚,有點不好意思,他抱住小荷花,動情地說:我會照顧你的,我會照顧你的。小荷花的身體感覺到步年在流眼,不知為什麼,她像一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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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步年看守著光明村那幾畝果園,晚上他去小荷花那兒和小荷花乾坤顛倒。步年想,我雖然是個四類分子,是一匹馬,可我的日子過得很快活,活著還真他娘的不錯。

他們倆雖好上了,但不敢讓人知道。如果村裏人知道步年這個四類分子這匹馬兒在搞破鞋一定會被批鬥的。村裏人對這種事可感興趣了。小荷花對他們像地下工作者那樣搞不滿意,她對步年說:步年,我們這樣不是個辦法,我們應當結婚。要是革命群眾發現我和你搞破鞋,他們會把我的頭發剪去。步年,我好不容易把頭發養起來,可不想再被他們剪。步年說:如果要結婚,村裏的頭頭要同意。但他們認為我是傻的,我如果去求他們,他們就認為我不傻,不會再讓我管果園。小荷花說:步年,那我們怎麼辦呢?我們不能老這樣呀。步年說:過段日子,我同步青去說。雖然他把我打倒了,但我總是他的兄弟,我叫他辦這事他應該會答應的。小荷花不同意,說:求步青還不如求守仁。步年不願意小荷花去求守仁,因為守仁對小荷花有企圖。究竟去求誰他們沒最後定。

一天,步年從小荷花家裏出來,走在黑暗中。果園在光明村的西南麵,出村要過西邊那條小河上的一座石橋。一會兒,步年來到石橋上,感到有點兒累,在橋上坐下休息。他剛坐下,耳邊就傳來花腔的聲音:嘿嘿,累壞了吧。步年嚇了一跳,畢竟他剛才是在搞破鞋,心虛。他僵在那裏不知怎麼辦。他想,他娘的花腔,在暗中窺探我呢。他想幹什麼?步年知道花腔是個怪人,喜歡裝神弄鬼,自稱能目窮千裏,還能預知未來。可有些事情也奇怪呢,很多時候花腔的預言還很準呢。有一回,花腔對步年說:步年,你這麼疼你的馬,好像馬是你老婆,但你和馬長不了,有一天馬兒要離開你。當時步年聽了,以為花腔是嫉妒才這麼說,現在想來還真被他說中了。花腔的預言還很多,他說多年以後光明村會變成一座鎮子。這話光明村的人當然願意聽,覺得花腔的這個預言就像是在描繪共產主義美好藍圖。花腔還預言道,多年以後他會成為一個偉大人物。光明村的人對這個預言似信非信,當然也沒往深裏想,一笑了之。步年不知道花腔為什麼同他耗上了,此時步年已鎮定下來。步年想,花腔知道他搞小荷花破鞋,花腔不來捉奸,這說明花腔認為捉奸對他沒什麼好處,不捉奸對他有好處。也就是說花腔藏著心思。步年打算不再理睬花腔,他向江邊爬去。在花腔麵前他得裝成一匹馬。步年不想花腔把事情搞大,他不理花腔,隻是想增加同花腔談判的籌碼,談判是一定要談的了。他剛爬出幾步,後麵又傳來花腔的聲音:你的罪名可不輕啊。步年說:我我我什麼罪名了?花腔說:什麼罪名?不提你搞腐化,光其他罪名就可以舉出一籮筐。步年說:那你說說看。花腔說:步年,我就是討厭你這個腔調,過去你的馬要吃奶,你就是這個德性,天生是個無恥之徒。步年說:花腔,究竟誰無恥?你深更半夜把我攔在橋上,是什麼意思?有什麼無恥的想法,你說出來。花腔說:我把你攔在橋上是來專你的政。你聽著,我來說說你的罪狀。一、你不看果園搞破鞋,不把集體財產當回事;二、你不瘋不傻,卻裝成馬兒在地上爬,狡猾成性,麻痹群眾,欺騙群眾;三、你做馬的目的是不想幹生產隊的重活,隻想幹輕活,你討厭勞動,資產階級思想嚴重。光這幾條,就要被批倒批臭。不但批倒批臭,他們還要讓你站起來,幹最重的活。步年被花腔說得心裏發毛,難道花腔真能看穿別人的心思?步年被花腔說得一愣一愣的,笑道:花老弟,你的眼睛真毒,花老弟,我都在地上爬了,你幹嘛還要同我過不去。花腔說:步年啊步年,我就是看不慣你,想當年,你有一匹馬,一天到晚洋洋得意,好像世界上你最偉大,不把我放在眼裏。我現在要讓你把我放在眼裏。步年說:花老弟,我都成了馬了,怎能不把你放眼裏呢?花腔說:你這匹馬是假馬。步年說:花老弟,我能為你做什麼呢?我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我知道你喜歡騎馬,可我是一匹假馬,你不會喜歡騎我這匹假馬吧?花腔說:算你聰明,步年,我就是想騎馬。步年說:騎真馬?花腔說:真馬。步年說:不不不不不,花老弟,真馬不能騎,真馬現在是常華的,不是我的,你同我說我也沒有辦法。花腔說:步年,你再裝傻,我可要把你的事說出去了,到時候你吃不了兜著走。步年說:花老弟,你想叫我幹什麼?花腔說:他娘的,那馬兒隻聽你的,它是你老婆,你叫一聲,它就會乖乖跟著你。我想讓你晚上把馬兒牽出來,讓我來騎。步年說:這可使不得,這要是讓守仁知道了,還不把我批個死去活來。花腔說:可是我把你搞破鞋的事說出去他們也會把你批個死去活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花腔又說:你可以明天回答我。明天,我在這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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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腔十七歲,想法古怪,表情嚴肅,但玩起馬兒來,卻很天真。玩馬兒時,花腔其實還是個孩子,步年差點喜歡上了花腔。步年玩了一次馬後,認為花腔想出這個辦法來真是不錯,至少他又和馬兒在一起了。

談判後的第二天晚上,步年和花腔在橋頭會合,時間已過了十點,光明村的人早已睡了。如前所述,光明村的人習慣早睡,不但睡得早而且睡得死。步年本來也睡得早,近來因為同小荷花偷情,養成習慣,一到晚上,精氣神特別足。步年在橋頭和花腔碰麵,花腔看上去精神比步年還好。步年說:花腔,這麼晚了,你還這麼精神,難道你晚上不用睡覺?花腔說:我如果不想睡可以七天七夜不睡。步年說:花老弟,又吹牛。花腔說:你們這些庸人怎麼會明白。步年問:花腔,人家都說你能看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能把人的五髒六腑看透,你有沒有這個本領啊?花腔說:當然有了。步年說:那麼你試一試。花腔道:這能輕易試嗎?步年哈哈一笑,說:花腔,你就會裝神弄鬼,我不相信。花腔說:你們這些庸人,就是想激我。我告訴你吧,我想看到什麼就能看到什麼。你如果問我守仁現在在幹什麼,我告訴你,他在睡覺。你如果問我常華在幹什麼,他也在睡覺。步年哈哈笑了,說:我也知道他們在睡覺,不然他們幹什麼?花腔說:我說這些是叫你放心,頭兒們都睡了,你可以放心地把馬牽出來。步年說:他們睡了,你怕什麼,自己也可以去牽啊。花腔說:他娘的,我不是沒牽過,但我一碰它就叫,它隻聽你的,它是你老婆。他們說著就來到隊部的倉庫外。

東邊的山上掛著一個殘缺的月亮,照得村子很明亮。花腔說:步年,馬兒就在裏麵,它沒睡,正等著你呢。步年說:我已經有一年多沒騎過馬了,他娘的,馬兒可能已把我忘記了。萬一馬兒叫起來,民兵把會我們抓起來,他們手上的槍可是真家夥。花腔說:你去,我保證它不會叫。

步年打算從窗口爬入倉庫。窗很高,步年指望花腔來幫他一把,可花腔他娘的站在一邊隻是看著他,好像這事同他無任何關係。步年把兩條腿伸到倉庫裏時,感到自己好像伸入一個深不可測的陷阱裏。這時他的腳下出現一個溫暖的東西,心頭熱了一下,心跳如鼓,他知道,下麵迎接他的就是他的馬,他的陶玉玲。他的整個身子頓時軟了,順勢滑了下去,俯伏在馬背上。馬兒的鬃毛熱烈地蹭步年的臉,並發出輕微的嗬嗬嗬的聲音,像是在歡笑。步年想,馬兒沒有忘記他。他牽動韁繩,讓馬兒前蹄上揚。馬兒聽話地做了個英武的動作。

倉庫外的花腔,見步年遲遲不出來,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他嘭嘭嘭地敲倉庫門,敲得步年心驚肉跳。步年想,如果村裏的民兵聽到敲門聲,那他死定了。步年說:花腔,你敲什麼,我出來了。花腔叫道:他娘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我看得見。你不要太肉麻,親個沒完,你難道真把陶玉玲當成你的老婆。步年趕緊把倉庫門打開。步年說:花老弟,你行行好,不要叫了。花腔見到馬兒,伸手去牽,但馬兒脖子一扭,不讓他牽。花腔說:嘿,瞧它的德性,還以為自己是什麼。步年說:現在我來牽,等到了村外再說。

步年牽著馬,小心翼翼地朝村子外走去,很擔心村子裏突然躥出一個人把他們抓住。花腔一點都不在乎,平時很深沉,但這會兒話說個沒完,好像成心想同步年過不去。步年頭皮發麻,懇求花腔閉嘴。花腔一臉壞笑,說:步年,你連破鞋都敢搞,你怕什麼?

一會兒,他們走出了村子。還好,沒碰到人。馬兒比花腔聽話,一路上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不像往常,馬蹄聲聲。步年說:花腔,你他娘的還沒馬兒懂事。花腔說:它是你老婆,當然為你考慮。來到村外,馬兒馬上活潑起來。它好像一個囚禁多年的人突然得到了自由,在田野上發出歡暢的呼喊。噢噢噢噢。它呼叫的時候,前蹄高高揚起。馬兒用舌頭舔步年的臉,花腔見了很不以為然,他狠狠地拍馬兒的屁股,罵道:不要太過分,我叫你把馬兒牽出來可不是讓你們來親熱的。步年沒理花腔,他索性躍上馬背,自己先過把癮。他已有一年沒騎馬兒了。步年騎在馬上,喊了一聲:駕。於是馬兒撒腿就跑。花腔本想先騎馬,被步年搶了先,很氣憤。他想,這個四類分子就是不老實。花腔威脅步年:馮步年,你這個四類分子,你還不快過來,你再不牽馬過來,老子就回村去叫民兵,把你這個破壞分子抓起來。我不但要告你偷馬玩,還要告你搞破鞋。我要叫你人不人鬼不鬼。步年對花腔的威脅不為所動。步年知道花腔的欲望,他夢想騎馬。平時見到常華騎著馬兒奔過,他都會駐足觀望,滿臉豔羨,滿嘴口水。步年清楚,如果他不替花腔把馬兒牽出來,花腔真的會去告發他搞破鞋,現在不會,現在馬兒在他的眼前,他馬上可以騎了,他不會跑到村裏去告發。步年也不想把花腔逗得太急,免得他狗急跳牆。步年騎了一圈,就來到花腔旁邊,說:花老弟,你急什麼呀。花腔說:馮步年,你這個反革命,這筆賬我給你記上。步年說:花腔,你會不會騎馬呀。花腔說:我可以在牛背上打盹,也可以在馬背上睡覺。步年說:花腔,我勸你,你還是當心點,摔痛了可不要怪我。花腔警惕地看了一眼步年,說:你可不要搞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