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誌看見她的樣子,內心的恐慌到了極點。這完全不是他預想的,在他接起電話的那個瞬間,就做好了被她的責罵的準備,她也許會歇斯底裏,或是大哭大鬧,這是所有女人對付出軌老公的統一行動方針。但完全出乎他的預期,她平靜得甚至眼球都靜止了。他開始害怕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麼?他呆愣愣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是沒有勇氣挪動自己。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地站著,靜止了一切,甚至時間也停止了。他們都不知道過了多久,誰都沒有動,突然小荔打了個冷戰,似乎是剛剛回過神來,“我困了,想睡覺。”說著走進了臥室,他聽到了門被反鎖的聲音。
“你老公怎麼會放心你一個人出來?”那天海邊的夕陽真美,他們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喝著他烹的撒哈拉薄荷茶。薄荷的清香彌漫在她的嘴裏,清涼了她的心情。她看著太陽慢慢地在天邊落下,在海天相接的地方留下了一片橘色的光亮,那橘色的光讓她感到那麼安詳美好。她的地中海之戀就在如此美麗的黃昏海邊誤入了歧途,她感覺內心充滿了罪惡感,有時她甚至會感到恐懼,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怎麼會讓所有的美好都吞沒於無際的海水中呢。那個女孩子如何就會瘋狂地愛上了好朋友的男友,為了能夠讓這場愛情如願,她要不斷地製造各種陰謀,甚至她讓曾經那麼純潔的女孩兒幾次都設法去謀害自己的好友。為什麼會這樣扭曲,這是她以前的小說裏從來都沒有過的情節,她無論如何找不到答案,本來是要到這裏來寫一篇純淨美好的愛情故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情節中會充滿罪惡和陰謀。
她聽見了他的問話,但根本就不想回答。“你知道你身上有一種讓人難以抵抗的氣質嗎?”他還在發問。她看了看他,依然不說話。她寫了那麼多故事自然是知道男人喜歡用各種真誠的語言巧妙地打動女人的。女人在被打動的時候就會欣然就範。然後女人的嗔怪和男人的強悍變成了以下情節的主題。她幾乎每天都在編造著這樣的情節,對這樣的吹捧自是免疫的。“你要不要聽我給你做一下心理分析。”荔看了他一眼:“我女兒是學心理學的,她目前的研究方向就是戀愛中心理定勢錯位。”她想說別拿心理學來嚇唬我。“我其實也要說的是心理定勢錯位,但是你知道你錯位的原因嗎?”
她是作家,是感性的,她從來就不去深究某些現象發生的原因,她認為這些原因的探究是由要評論家完成的,和自己毫無關係。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我其實看出了你的成長定勢錯位,所以你身上有一種超感性內質,這種超感性內質是成為好作家的基本素質,也是女人最讓男人心動的特質。所以我要是你老公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一個人出逃的,這太危險了。”她終於忍不住了:“你所說的危險是什麼?出軌?”他走過來把她的茶杯填滿,巧妙地回避了她的提問:“今天的地中海實在太美了,你看遠處的那一艘紅色的船在這麼深邃的藍色裏顯得如此靈動,這世界真奇妙,有那麼多的色彩,而色彩就如同文字一樣,把自然的心思表現得淋漓盡致。就如同沙漠,浩瀚而又縹緲,當你踏在那柔細的沙子上的時候,你會消融,真正地消融。”林每次說到沙漠都會讓她心馳,她又忍不住,“我要去阿雍城,要去那片承載著三毛的撒哈拉。”
林在後麵擁她入懷,“親愛的,別急,我帶你去,我們去流浪,隻帶上我們的心情。”荔喜歡聽他說著那麼有詩意的話,她總是想詩和遠方根本就隻能存在於語言裏。但她的小說還是讓她糾結:“可是為什麼會在這麼美麗的景色裏一直描寫陰謀?!”她像是在向他尋求答案,也像是在自言自語。她一直都在糾結著這讓她出其不意,不可自控的情節。
她躺在床上突然感覺窗外透進的陽光那麼刺眼,起身拉上窗簾。又躺回到床上,外麵強烈的光線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窗簾就如同濾光鏡一般,把光線變得柔和而又體貼。她感覺房間裏安靜極了,她自己似乎完全消失於這樣的寧靜裏,她有了一種突如其來的如釋重負的感覺,似乎她所有的糾結都化解了,那些摻雜在她小說裏的陰沉也隨著開朗起來,她突然非常想寫小說,於是打開電腦,繼續她的地中海之戀,她用了一個巧妙的情節讓她的女主人公釋然,放棄了對好朋友男友的追逐,放棄了所有的陰謀,悄悄回到了那個深愛著她的男孩子身邊,而她讓這個單純的男孩子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這段心理的背棄,她感覺特別美好,地中海之戀又美麗如初了。於是她就拚命寫著他們之間美麗的愛情,讓他們的愛情融化在地中海岸那個古城堡裏的翻雲覆雨的美妙之中。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那些美麗的故事讓她迷失了自己,忘記了時空,就這樣在她的故事裏,她又回到了美麗的地中海岸,她貪婪地吞噬著那裏的一切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