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風月伴漁樵——《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2 / 2)

這種千年一瞬的曆史會讓人產生夢幻般的體驗,這真的不是影像產生的幻覺嗎?往往是那些經曆過大起大落的詩人對曆史的虛無深信不疑。

貶謫到黃州的蘇軾有過這樣的體驗,他在《念奴嬌·赤壁懷古》中開篇就說:“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驚濤拍岸”的“千堆雪”托起了周郎的風采,隻見他搖著羽扇,頭戴綸巾,伴著小喬,輕鬆揮灑間曹軍的戰艦就已灰飛煙滅。曆史是如此清晰,而到如今隻留下一塊紅色的赤壁。“人生如夢”,是夢就是短暫而虛幻的,這是蘇軾感知到的曆史,也是道家的曆史觀。

古往今來,用道家的眼睛看曆史的不隻蘇軾一人。明代的大才子楊慎被貶謫到雲南時寫了一組《廿一史彈詞》,其中就包括這首《臨江仙》。這組詞一覽無餘地揭示了曆史的荒謬性:

“富貴歌樓舞榭,淒涼廢塚荒台。萬般回首化塵埃,隻有青山不改。”

“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個個轟轟烈烈,人人擾擾匆匆。榮華富貴轉頭空,恰似南柯一夢。”

楊慎想要告訴世人,曾經轟轟烈烈、你爭我鬥的曆史,就像舞台上的戲劇——“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紅樓夢》)。等到曲終人散,戲台上不留片刻光影。就如他在這首《臨江仙》中表述的一樣:“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在時間的長河裏,一切擁有生命的形態都會在稍縱即逝的光陰中成為過去。讓世人沉醉其中的富貴功名,也不過是一個個虛幻的泡影,隻有青山和夕陽才能夠永恒。

懂得曆史的大道,才能徹底放下。就像那個參透世事的“白發漁樵”,任由世間紛爭,他都守著不用心機的淡泊。駕一葉扁舟,攜一壺老酒,約一個知己,看一江風月。

他一定會給朋友講一個笑話:蝸牛的兩根觸角上各有一個國家,一個叫蠻氏,一個叫觸氏。兩個國家為了爭奪地盤,頻頻開戰。將軍有個功名夢,士兵有顆不死心。渺小的我們不也就像蝸牛觸角上為了名利你爭我奪的子民嗎?這個故事荒誕滑稽吧?

老翁的故事講完了,在主客會心的大笑中,這滾滾的長江水又不知送走了多少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