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值的最後一班,坐在火堆旁迷迷糊糊打盹,天色微明時被深山野獸的嘶叫吵醒,起身一看,前妻抱著背包睡得香甜,旁邊的珊瑚卻不見了,大吃一驚,趕緊四下尋找,走了不遠,卻見她獨自坐在一棵大樹下。
“我想,你們一定用非常簡單的辦法出來的。”未等我開口她先問道。
“但是拐了很大的彎……”我將大家圍繞布洛西討論的經過說了一遍。
她恍然,臉上說不出的失落與惆悵:“是啊,鍾仁約布下半個八卦陣揉和八卦兩儀陣,無非就是想難倒我這種自詡聰明、又喜歡鑽牛角尖的人……”
“別想得太多,張貞說你需要休息。”我關切地說。
她定定看著我,突然歎了口氣:“你們倆和好了?是不是想複婚?”
“眼下盡考慮怎麼走下去,怎麼找到建文帝的宮殿,哪有工夫想其它事?” 我避重就輕道。
“即使複婚也無妨,”她神定氣閑道,“你一天不恢複記憶,就不可能想起我們之間的情誼,這是人之常情,非勉強而能為之。”
說到記憶我觸及一事,當即問道:“知不知道喻家巷?”
這三個字好象給她很大的震撼,珊瑚臉上閃出一絲訝色,又迅速用平時的淡然將它掩飾掉,反問道:“什麼喻家巷?是個地名嗎?”
我直率地說:“你在撒謊!我問過張貞,穀城沒有喻家巷,它既然在我夢裏出現,應該是殘留的記憶碎片,我懷疑就是我的老家!珊瑚,你說對我以前的情況一無所知,那是不現實的,我不信,穆林也不信,這樣說除了讓我們對你產生不信任感,半點好處都沒有。”
珊瑚如泥塑雕像般坐著,一言不發。
“為什麼不告訴我事實?你到底想隱瞞什麼?”我指著黑黢黢的群山道,“鬼打牆,迷宮,八卦兩儀陣,前麵就是魔鬼穀,接下來還有多少機關誰也不知道,也許這會兒我們在一起說話,明天的現在已有一個人永遠埋葬於大山,秘密,秘密對一個死人有何意義?”
她低低地說:“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我有權知道我自己的事,”我咄咄逼人道,“不要試圖扮演救世主,沒有誰的智慧能掌控一切,就拿石林來說,你以為靠近你的計算能突圍,結果沒有……”
珊瑚無力地搖搖頭:“看來你對我的誤會很深,其實我是出於好意……黃非,關於你的情況我確實所知甚少,因為,克裏斯蒂對你懷有陰謀…….”
“這個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我冷笑道,“我這種隻會點拳腳功夫的人,對探險隊來說遠遠不夠,他找上我自然出於別的意圖!”
“是啊,他懷疑你是鄭和身邊六大名醫中黃聖鈞的後代,你家中藏有一尊金羅漢!”
“轟”,我如遭雷殛,一幕幕場景如同放電影般在腦中快速閃過:
我受傷後反複念叨“金羅漢” 三個字;黃聖鈞這個名字給我的熟悉感;有個人影反複對我說喻家巷19號;在穹窿山裏我突兀告訴前妻有件家傳之寶,而且是黃家的秘密……
“如此說來金羅漢已被克裏斯蒂騙走了,因為他幾次三番要殺我滅口。”
“據我所知沒有,進王景弘古墓前他跟你談過一次,想出高價購買,你拒絕了,結果兩人吵起來,不歡而散。”
我冷笑道:“所以眼見無望索性殺我泄憤,他明知王景弘的墓已被人挖過卻讓我進去,裏麵根本就是一個圈套,”
珊瑚謹慎地說:“沒有證據不可以亂猜測,為這件事克裏斯蒂已奔波了三年,盡管希望渺茫始終不肯放手,說明他是很執著、很有耐性的人……我之所以遲遲不說出真相,是不想讓你承載太大的壓力,神經學專家說過,焦慮和壓抑容易導致記憶遺失,相反輕鬆和舒緩有利於記憶恢複……”
“喻家巷19號是不是我老家?它在哪個城市?”
“平閣縣,你父母早亡,你又一直在省城武術隊做教練,喻家巷祖宅無人居住,克裏斯蒂躲在裏麵不知翻了多少回,恨不得掘地三尺,實在沒辦法了才找到你。”
“如果我始終想不起來金羅漢的下落,即使找到其它五個也無濟於事?”
她煩惱地連連歎氣:“瞧瞧你,剛知道真相就患得患失起來,這是我最擔心的問題……克裏斯蒂研究過世界上兩百多種藏寶圖,得到的結論是以如今的科學技術和信息量,未必要六尊合一也能查出具體位置,就象互聯網上的搜索引擎,隻要具備絕大多數要素同樣能在海量資訊中甄別出來。”
我“哦”了一聲,這時穆林等人陸續起身,珊瑚低聲警告說暫時別讓他們知道,否則麻煩更大。
收拾定當,我們踏著晨曦向魔鬼穀進發。
一路上呼嘯號叫之聲不絕於耳,大家自是格外小心,如履薄冰進入穀口。由於山穀狹窄細長,山風淩厲如刀,我們又是逆風而行,呼吸困難、舉步維艱,前妻身體單薄,被吹得踉踉蹌蹌,若非我使勁拽著真有被刮倒的危險。
珊瑚身體虛弱受不得風寒,套了幾件厚衣服,我和穆林輪流背著,途中她仔細觀察兩邊的山石,發現了這些聲音的來源。
原來山穀間的強風導致兩側石頭風化嚴重,有的石塊內部爆裂,形成外實內空如鼓一般的構造,狂風吹起小石頭擊打在石塊上,便發出“咚咚咚”的聲音;有的石頭上被吹出中空的石管或無數個小孔,風吹過便有“嗚嗚”的怪叫和各式管製音器的聲音;還有整片山壁被淘空了肚子,蝕成巨大的空洞,空心導致振動出現,山風吹過發出陣陣鍾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