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尋隱者不遇(2 / 3)

萬澤城身體一顫,停下手裏的活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什麼金羅漢。”

穆林走過去與他並排而蹲,盯著他的眼睛道:“不對,當年鄭和要求將金羅漢世代相傳,直至手持錨形石鑰的人出現,你的祖先在他麵前發過誓的,怎麼會不知道?”

萬澤城刻滿皺紋的臉劇烈顫動數下,站起身目光來來回回打量著我們,沉聲道:“你們還知道什麼?”

“當年共有六個人參與此事,都是蘇州城內最有名的醫生,鄭和第七次下西洋前,萬日如奉命去了廣州白雲山…….”珊瑚字正腔圓道,“尋找建文帝。”

萬澤城雙拳捏得緊緊的,胸口一起一伏,顯得非常激動,他警覺地朝四周掃了一眼,做了個手勢道:“請屋裏談。”

這是個兩室一廳的小套,麵積不大,屋裏有些淩亂,分明是缺少女人打理形成的,萬澤城看出我們的疑問,邊招呼落座邊解釋說兒子在無錫工作,媳婦剛剛生養,老伴過去照顧,每逢周末才回來。

貢浩攀談道:“你兒子也知道這個秘密吧?”

萬澤城站在我們對麵,情緒又恢複正常,嘴角銜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其實不存在秘密,剛才我就說過,萬家沒有金羅漢,這一點我敢以剛出生孫子的性命來擔保!”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靂重重擊在我們心頭。

穆林失聲道:“那……那你叫我們進來談什麼?”

還是珊瑚反應快,眼珠一轉,道:“萬先生,我相信你的話,但金羅漢與建文帝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你可不能混淆概念考驗我們晚輩喲。”

到底是碩士生,這句話說得錯落有致,綿裏藏針。

萬澤城一滯,隨即揚聲大笑:“後生可畏啊,好好好,看來不搬出點家底是壓不住場子了,等會兒。”說著他一頭鑽進臥室。

“兩個概念?”我悄聲問,“哪兩個概念?”

“臨時蒙的,不一定正確。”珊瑚拿捏著不肯透露,穆林和貢浩雖跟我一樣很想知道,但都自詡是與她同一個等級的聰明人,放不下麵子求教。

幾分鍾後,萬澤城抱出個卷軸出來,先用抹布將地麵磚擦了又擦,然後小心翼翼把卷軸鋪在地上。這是一幅中堂水墨畫,畫上有一座大山,一條溪流,一個頭戴鬥笠的人手拿魚竿坐在涼亭裏,畫隻寥寥數筆,色調寒而淡遠,意境蒼茫清幽,讓人感覺到一種悲涼落寞的氣氛,左側有一行字:尋隱者不遇。

穆林趴在畫上邊揣摩邊自言自語道:“大明乙卯年冬,喔,1435年…….咦,不對啊,紙分明是清代中期的玉版宣,墨也是清代徽州房德坊的鬆煙墨,這,這…….這是後人偽作…….”

“好眼力,”萬澤城笑道,“因原畫年久枯朽,加上蟲蛀蠹損,萬家於康熙年間請高手臨摹了這一幅,至民間初年紙質泛黃,左右角也有損傷,又請人在此基礎上臨摹,不過才氣、水平大不如前,那幅畫文革時間被紅衛兵燒了,老實說我並不覺得可惜,嗬嗬。”

貢浩指著畫上的字道:“尋隱者不遇,也就是說當年沒有找到建文帝?”

萬澤城故作神秘道:“那要看你們如何解讀畫中的含義。”

貢浩和珊瑚都愣了愣,緊鎖眉頭一言不發,我對古書畫一竅不通,索性坐到沙發閉目養神。

“我想看原畫。”穆林突然說。

萬澤城眉毛一挑:“為什麼?”

“臨摹終究是臨摹,看不出作者落筆的氣勢、氣度、情緒等等,書畫的韻味、布局也有微妙差別。”

“你已經看出了名堂,”萬澤城道,“可惜原畫早已朽化,隻能將就著看了。”

穆林點點頭,雙手負在背後,自信滿滿地說:“中國曆史上亡國之君向來多才藝,陳後主寫出‘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千古名句,宋徽宗趙佶在音律和書法上的造詣更是登峰造極,他的書法早年學薛稷,黃庭堅,參以褚遂良諸家,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的風格,號稱‘瘦金體’,筆鋒橫畫收筆帶鉤,豎劃收筆帶點,撇如匕首,捺如切刀,豎鉤細長,灑脫、爽快,嗬然一氣。”

我們麵麵相覷,搞不清他為何突然提到宋徽宗,隻有萬澤城微微頜首聽得入神。

“兩宋之後,模仿‘瘦金體’的書法名家多如過江之鯽,然而寫得最神似者隻有一個人,他就是建文帝,”穆林用手指在畫上虛畫了幾下,“他從小就對書畫有特殊興趣,勤練不綴加名家指點,因此進步神速,二十多年即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他蹲到畫前指著上麵道,“你們看,字骨瘦直挺拔,聯筆字如遊絲行空,深得‘瘦金體’真髓,加之落款上隻有年份,不寫年號,為什麼?因為建文帝內心深處根本不承認朱棣以及繼承人的皇位…….萬先生,我分析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