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依言而為,直將白布拉到牛皮索邊沿,饒是如此,當碰到冰涼幹癟的枯手我還是硬生生打了個寒戰。
氣沉丹田,身心合一,中指與食指並攏順著遊脈結線路輕輕繞了一圈,腦中構劃出大致框架,然後運氣至大拇指、食指和無名指,一股熱流反複衝刷手指頭,直到它們發熱發燥敏感無比,無名指閃電往中間一挑,大拇指與食指迅疾無比插進去反向一扭,再一衝,無名指絞了個反向麻花往裏麵一推,食指一挖一串再一抽,最上麵的“當頭結”順利解開。“當頭結”是高難度繩結中的第一關,有“當頭一棒”之意,絕大多數人都會被“當頭結”攔住,從而失去破解的耐心。解開第一道後我勢如破竹,一口氣連挑六道關,到最後一道“鬼門結”前麵停下來,“鬼門結”取“鬼門關”之意,是綜合難度最高的結,一旦失手意味著前功盡棄。我吐出一口濁氣,真氣繞著大小周天循環兩個來回,再度發力時汗珠滾滾而下。
車內眾人全都屏住呼吸,全無一絲聲息,此時若有驚擾,非但牛皮索毀於一旦,我也會真氣逆轉氣血攻心,輕則元氣大傷,重則走火入魔。
攝住心神,集中精力,無名指挑起“鬼門結”,食指在上麵連彈七下。彈的力度、角度非常有講究,要將力量均勻分布到牛皮索各個關節使連結處出現空隙,稍有閃失便會扯動裏麵的銅絲鐵屑,對牛皮造成傷害。做完這關鍵的一步,再用大拇指按住繩結花心,食指在結扣間輾轉穿越,每繞一圈就意味著繩結被解開一環,最後越繞越快,食指連帶三條線與無名指相接,大拇指輕輕一勾,牛皮索從幹屍手腕間鬆開緩緩落下,穆林眼疾手快淩空捉住,由衷讚道:“有一手!”
張誌誠和貢浩同時撲過去看,而我虛汗淋漓頭昏眼花,油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不顧他們壓抑著興奮的竊竊私語聲,專心致誌盤膝入定。
醒來後見前妻倦在對麵沉沉睡著了,張誌誠、穆林和貢浩則麵色凝重看著珊瑚,一句接一句地盤問。
張誌誠道:“克裏斯蒂教授隻邀請你參加探險,卻不告訴你其中的細節,我認為解釋不通。”
珊瑚道:“最初的名義不是探險而是科學考察,克裏斯蒂教授請學校為他配一名助手,說打算沿著傳說中建文帝逃跑的線路走一遍,我是曆史係研究生,主攻明史,又發表過兩篇古墓研究的論文,係主任就推薦了我。”
穆林道:“美國科學院教授有什麼資格要求中國大學為他配助手?”
“他曾以客座教授的名義向我們學校捐款十萬美元。”
張誌誠道:“再說你,堂堂名牌大學研究生,心甘情願嫁給一個武術教練,這本身就讓人奇怪,而你又說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談小姐,人家都說我女兒傻,想不到還有比她更傻的。”
珊瑚平靜地說:“愛情的魅力就是因為它的狂熱和盲目,你總拿商業標準來衡量,當然覺得不可思議。”
張誌誠搖搖頭:“你沒有說服我。”
“在四十多天的探險中黃非救了我三次,最嚴重的一次我從十多米高的懸崖上摔下來,幾乎摸不到脈搏,連克裏斯蒂都打算放棄,是黃非堅持背著我在崇山峻嶺間跋涉了一天一夜,後來遇到位采藥的郎中將我救醒,你們說在那種特定環境下,即使我抱有‘無以為報,以身相許’的念頭,算不算迂腐?”
穆林半真半假地說:“革命中結下的友誼最真摯。”
張誌誠似乎認可了她的解釋,道:“對不起談小姐,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風險投資,也可以說是賭注,我必須謹慎…….”他見我睜開眼,連忙說,“黃非,多虧你巧手解結,牛皮上記載的內容可以說是整個計劃的關鍵。”
我急忙問:“上麵說了什麼?”
張誌誠將牛皮遞過來,我粗粗掃了一遍,雖然豎排繁體字閱讀時有些困難,七拚八湊也能看通大致意思:王醫生先是哀歎兒孫愚鈍不孝,無法將王家精湛的醫術發揚光大,然後說自己對不起某“公”,不能履行約定的諾言,可惜五個朋友隻通知了兩個,還有三人不知下落,隻能把東西隨自己下葬,最後說為安全考慮,十八年前他把錨形石鑰交還給某“公”,即使六件東西全落到奸人手中,沒有它也枉費心機。
見我看完,張誌誠彎下腰從座椅下麵拖出旅行包,打開後取出一個塑料袋,再從塑料袋裏取出隻錦盒,然後做了個手勢,貢浩拉上兩側車窗簾,熄掉車頂燈。張誌誠掃了我們一眼,慢慢揭開盒蓋。
眼前陡然一亮,一尊金光燦燦的羅漢像璨然出現。它大約七八厘米見方,麵容安詳端莊,線條流暢渾圓,從光澤和顏色上看,應該是成色極高的純金,下麵的蓮花底座乍看以為是普通玉石鑲底,再細看二十多片蓮葉竟然是由指甲大小的寶石組成,黑暗中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