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穆林收拾店鋪準備關門時我踱進去,替他把那些瓶瓶罐罐從陳列架上搬進保險櫃,裏裏外外忙乎了好一陣。
“今天沒帶學生打太極拳?”他扔了根香煙給我。
“讓他們自己練,對了,你前幾天送到車行保養的捷達回來沒有?”
“嗯,怎麼了?”
我笑笑道:“晚上辛苦你跑一趟。”
“沒事兒,咱哥兒們誰跟誰……啊,不對!”他立即反應過來,“你想去城南山公墓?”
“那邊空氣清新,景色宜人,還有佳人相約,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看看。”
他的頭搖得象撥弄鼓:“不行,不行,別忽悠我,那裏一點兒都不好玩,晚上還有野獸出沒,很嚇人的,依我看你那位所謂未婚妻即使不是狐狸精妖怪之流,恐怕也沒安什麼好心。”
我把香煙豎在指頭上移到額前,單指一彈,香煙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他衣領裏。
“算了,我打車去。”
穆林急忙攔在我前麵:“等等……黃非,你真想去冒險?”
“這樣渾渾噩噩活下去,生不如死。”
“別相信慕雲的那句過時不候,女人就喜歡用絕情話考驗男人,我敢打賭如果你今晚不去,以後她還會主動找你。”
“那是她的事,對我來說遲早要邁過那道坎勇敢地麵對過去。”
穆林欲言又止,遲疑間側過身體讓我出去。
夜幕降臨的時候,我站在路邊問了至少二十輛出租車,司機們一聽說城南山公墓,有的說馬上換班,有的說車子沒油,誰都不願意去。正在彷徨無策之時,一輛捷達悄然停在我身邊,穆林雙手緊握方向盤銜著煙得意地看著我。
“別等了,天一黑整個穀城沒有哪個司機敢去城南山,關鍵時候還是朋友義氣管用。”
我怏怏上車,道:“照你這麼說清明節沒人掃墓了?”
“那是白天,人又多,太陽落山後山裏半個人影都沒有,”他瞟瞟我,“你就兩手空空地去?”
“有問題嗎?”
“這樣冒冒失失上山,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順手從後座拎出一隻大挎包,“我做了點準備,清點一下看看還缺什麼。”
打開包一看,裏麵簡直是個雜貨店:強光電筒、創可貼、軍用多功能刀、純淨水、攀山索、尖頭鏟、護手鉤…….
“後車廂還有兩杆雙管獵槍,從黑市買的,隻準用於防禦,不得主動傷人。”我不禁脫口而出道:“喂,你老兄未免太謹慎了吧?”
他哼了一聲:“你在穀城生活了兩年多,關於城南山的故事應該聽得不少,有些說法固然是捕風捉影誇大其辭,但無風不起浪,很多事情確實是有出處的。”
我默然不語,心裏卻不以為然。
城南山,顧名思義處於穀城的南麵,綿延三十多公裏,海拔一千四百米,山勢險峻陡峭,由於此山坐北朝南,山形大開大闔,山峰呈龍虎盤踞之勢,與相書上描述的風水寶地契合,幾百年來一直是名門權貴安葬的首選,尤其是南側山腰以下,密密匝匝分布著數千個墓墳,還有的墓上下重疊或呈犬牙交錯,異常複雜,也是盜墓者們時常光顧的地方。
乾隆年間當地官府頒布封山令,禁止伐、獵、墾、居,客觀上保存了城南山的植被和原始地貌,種類繁多的動植物也因此繁衍生息,包括極個別不為人知的野獸。社會上流傳的“鬼影子”、“白衣幽靈”大都以它們為主角,什麼疾行如風,生吞活人,殘暴凶悍等等,穀城警方曾組織人員進山搜索過卻無果而返,說明所謂怪獸完全是無中生有。
車子停在公墓門口,裏麵靜悄悄的,隻有各種小蟲子的吟唱,偶爾從大山深處傳來一兩聲不知哪種動物的怪叫。
看到眼前的場麵,夢魘中的黑暗與恐懼重新擁上心頭,一時間我頭重腳輕,四肢疲軟,竟然無力邁腿下車。
“練過射擊沒有?”穆非問,他已站在車外,背著大挎包,一手拿電筒一手拿槍,往日的散漫與隨意一掃而光。
我定定神:“還湊合……七棵鬆在哪兒?”
他聞言哈哈大笑,笑聲在山林間久久回蕩:“太有意思了,連七棵鬆的位置都不知道就敢一個人赤手空拳過來,用句老話說是吃了豹子膽。”
經他一打諢我反而鎮定下來,扶著門下車,深深呼吸幾口,道:“很遠嗎?”
“城南山公墓隻限於山腳下這塊地方,七棵鬆則在山腰部位,從嚴格意義上講已不屬於公墓範圍,而是被政府列入保護對象的古墓區,我之所以一直阻止你來,就因為約在那兒見麵實在很怪異。”
我從後座拿出獵槍扛在肩頭,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不了再躺一次醫院!”
他用力錘了我一拳:“怎麼說咱們投緣?就是這股天塌下來當鋪蓋的脾氣對我的胃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