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媽媽寫信,要求把遊泳裝寄來。
提起遊泳裝,還得說一點兒題外話。
劉玉芳的父親,以在長江打魚為生。劉玉芳小學畢業時,已嫌市文化宮的遊泳池淺了小了,提不起她的興趣。她就把興趣放在父親的漁船上。如果見到父親打上大魚,興致一來,就要下河推著船走。每當遇到乘風破浪的輪船,就向卷起的驚濤駭浪衝上去,讓浪濤卷著自己前行,那真是“沙平風軟望不到,孤山久與船低昂”的刺激啊!
有一次,漁船劃到銅鑼峽,兩岸絕崖中天一線的深穀中,江流湍急,江水猛擊江岸石頭上的空洞,發出打擊銅鑼的回響。當父親在回水沱拿網捕魚的時候,她一個猛子紮下去,把父親嚇得心驚膽顫,因為,隻有他才敢在銅鑼峽潛泳,女兒算得了什麼?
當父親望著一江波濤出神的時候,女兒的長頭發飄了出來,很快爬到船上。父親本想送女兒去遊泳隊訓練,將來當個跳水運動員為國爭光,可惜文化大革命把體育也衝亂了,最後才當上知青。
收到遊泳衣,穿到身上,外麵套上外衣,跟著社員出工了。
今天最氣人的是,一個青年農民在自己身邊屙尿,一個婦女去踢他的腳杆彎:打尿禁,打尿禁,三年屙不幹淨。尿水在泥土上濺起白色的泡沫,如此無禮把劉玉芳的肺都氣炸了,爆發就在這一瞬間。
“我要跳金盆池了!”
劉玉芳放下鋤頭,邊解衣扣邊向金盆池衝去,社員先是一愣才反應過來,丟下鋤頭跟著跑。隊長大罵屙尿的青年農民:“出了人命你也活不成!”
社員們跑攏金盆池的時候,隻見劉玉芳騰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兩轉,頭朝下紮進水中,激起一圈銀色的浪花。
“哎呀,啷個得了喲!”隊長伸手給屙尿的青年農民兩耳光,把他打翻在地。社員們也紛紛指責那農民。劉知青不習慣男的在地裏屙尿,你今天搞安逸了嘛!那農民已嚇得嘴皮發青全身顫抖。
正在這個時候,池中間冒出一團水花,眨眼之間,一個人頭冒了出來,劉玉芳一隻手拿魚一隻手劃水遊到緩坡邊,走上岸來。
多少年來,從未聽說有人敢下金盆池,今天有人下了,而且是個17歲的女知青。人們像迎接戰鬥英雄那樣向她衝過去,問下去看到了些啥子?看到蟒蛇沒有?見到龍王了嗎?
劉玉芳來不及答話,把魚交給隊長,把衣服拿到背靜處換了,才回來說:“我本來想探個深淺,越往下潛越冷,冷得骨頭心心發痛,不敢下潛了。我看見水裏的魚得起窖窖,順手拿住一條,這小小的池子,不諳這麼深。有魚你們也不打來吃,這麼老實呀?”
“謝天謝地,上來了就好。”隊長如釋重負,“我們打過魚,一網撒出去,魚兒見到網的影子,一下子就朝深處鑽,網撒不透底,跟本網不到魚。”
劉玉芳意猶未盡,在煤油燈下縱筆寫出抒情詩《金盆池》:
你心中的秘密早已袒露
袒露得這麼透徹
一池碧綠的翡翠
一池透明的水晶
凝聚一往深情
幾多遊人癡心
啊!金盆池
你平靜的深情
叫我怎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