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這麼說。”“回回準”點燃一支經濟煙說道:“在去西天的路上,孫悟空雖是低聲下氣到處請眾神幫忙,但他畢竟保住了師父性命,取回了經書。今天我要說的是枉為師父的唐僧,他多大的本事?肉眼凡胎,不分敵我,可他還要當悟空的領導。他不過就是騙到一個緊箍咒,相當於當官的批‘同意’,沒什麼了不起。如果讓老孫來個十萬八千裏,早已把經書拿了回來,何必去西天一路折騰。”
“其實,領導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駕馭眾人的能力。”“神醫”評論道:“論文化論知識,我等知哥知姐都是當隊長的角色,可偏偏不拿給我們當,讓文盲當起瞎指揮。田澤均當上隊長,修成天渠,一改生產隊一窮二白狀態,這就是讓能人當領導的實例。”
“閑打浪”流落到合豐場,也到了供銷社茶館。聽了“神醫”的評論,若有所悟地說道:“老人家早就有論述,‘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可他又發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最高指示,我不曉得向貧下中農學習什麼?我當年煙癮發了……一不小心把隊長的女兒逗成‘心瘋癲’,就遭他龜兒開除‘隊藉’流浪江湖,他們是這樣貫徹執行黨中央的知青政策的嗎?”
眾皆連聲歎氣,把一腔苦水都倒了出來。隻有餘碧蘭一言未發。一陣瞎吹亂扯之後,“爛龍”說:“餘碧蘭同誌,請你給今天的評論作個總結。”因為他知道,餘碧蘭當年在文革中是打派仗的著名寫手,連對立派都驚呼她是“筆杆子”。
餘碧蘭擺了擺手,一臉茫然。
散夥了,餘碧蘭到國營食堂買了二兩飯,一兩素麵當菜,味同嚼蠟地吃起來。
回到生產隊,餘碧蘭碰見熟人也不打招呼,獨自坐在知青屋生悶氣。
臘月二十,餘碧蘭回到重慶,她往年回家,總是把生產隊分的綠豆、飯豆、胡豆之類的小雜糧和社員送的幹鹹菜背回家,今年無心帶東西,空手回來,繼母見她雙手空空,黑起臉不高興。
次日,父親把積攢下來的肉票到街上買回1斤肉,又買了一把蒜苗,叫老婆做回鍋肉,香味在屋裏彌漫開來,餘碧蘭心情稍有好轉。
肉上桌了,她似乎忘記父親和繼母,伸出筷子就拈,她沒有看見繼母恨了她一眼,當她再次把筷子伸向肉碗時,繼母拿話製止道:
“你那筷子長了眼睛呀?”
餘碧蘭急忙把手縮了回來。父親拈了一塊肉放進她碗裏,說碧蘭你在華鎣山當知青辛苦,拈起吃個夠。繼母氣得把筷子朝桌上一拍,罵了起來。父親也不理他,隻叫碧蘭吃!吃!吃!
家裏冷若冰窖,實在不想多呆下去了。正月初五,她就去汽車站買好車票。次日一早,父親送她到汽車站。分別時,碧蘭說:“爸,你活得很累,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冒火,一定要保養好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