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下中農同誌們,社員同誌們,您們好!白岩公社廣播站現在開始播音……。”當曉風吹落了滿天的晨星,從舌簧喇叭傳出來的女高音,像拂過山野的輕風,像穿過峽穀的清泉,在村莊、樹林、田野上空飄蕩。從晨夢中醒來的社員們聽到廣播,仿佛是在饑渴中飲到甘泉,精神為之一振。
這甜美的女高音是從公社廣播員揚婕喉嚨裏發出來的,當公社文書“這簡直是百靈鳥在歌唱!”傳播開來,“百靈鳥”就成了白岩公社的象征,揚婕的名字也就變成了“百靈鳥”。
……
校工宣隊將“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最高指示一傳達,很多同學就一窩蜂的奔向廣闊天地煉紅心,此後的工作重心就轉移到打整賴著不走的“賴青”。通常的辦法是以校革委、工宣隊的名義辦家長“學習班”,因為當時名目繁多整法多樣的“學習班”,已使人望而生畏,所以很多人尤其是體驗過“學習班”生涯的人都“談班變色”,沒“集中”幾天就招架不住叫苦不迭,連忙打發兒女背起鋪蓋到農村去“大有作為”。
地理教員楊老師進“學習班”的“學曆”隻有兩小時。按行政區劃的知青對口去向,本街道的知青該到川湘黔交界的武陵山區,女兒楊婕的具體去向是武陵山腹地彭水縣。考慮到老伴患有冠心病,且彭水又窮又遠,在千廝門碼頭乘“東方紅101”到涪陵再搭小火輪到彭水縣城要三天三夜,如果再分到遠離縣城的偏遠山區,走一趟比乘火車到北疆漠河的時間還要長。幺女尚年幼,如果老伴冠心病發了啷個辦?不忙,先看一下火色再說。在觀望期間,就理所當然地被喊進了“學習班”。堂堂重點中學的老資格教師與搬運二哥澡堂師傅等輩一起學文件、談認識,實在有辱斯文,於是就疑遲遲的承認下來。工宣隊“成熟一個放一個”,楊老師回家告訴老伴我已同意楊婕到彭水,老伴雙目“定格”不能言語,楊老師急叫楊婕“抖十顆速效救心丸出來”。他擔心出人命,又把女兒下鄉之事擱置起來。
工宣隊文師傅(川航水手)親自上門做“賴青”家長思想工作,吃茶的過程中結結巴巴的講了一陣大道理之後,楊老師提出鄉肯定要下,隻是要求不分到山區。文師傅嗬嗬笑道:“你地理教員都當得下來, 未必然彭水是水是山你還搞不伸抖嗦?那地方好孬也沾了個‘水’字口山!再說呢,偉大領袖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照先後順序首先是上山然後才是下鄉,越是艱苦的地方就越是要去,這才是好同誌哩。”
楊婕忍不住插言道:“上山下鄉是同一概念,並沒有說一定要上山,你的理解可能有點片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