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膝跪地,腳下陣法的光芒也從鼎盛的白光化成飄渺的虛影。
而他的身體也逐漸虛化,如海市蜃樓般,明明近在咫尺卻如滄海化桑田般遙遠。
夙夜緩緩抬頭,看著飛奔過來的女子,那眉那眼那唇,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初瑤……”他看著她,輕啟薄唇,慢慢地伸出手。
風很涼,江子笙的心都被吹得如雪般冰冷。
她停住腳步,神色莫明的看著夙夜,那些破碎的,斷斷續續的回憶,如颶風一般,掃進了她混亂不堪的腦袋裏。
七星快速的旋轉交叉著,灑下一地白光,卻恰好落在了江子笙的身上。
她雙膝一軟,忽地跪在了冰涼的石板上,任由著星光洗禮,曾經遺忘過的記憶,在這一刻,終於徹底複蘇。
原來那些夢境,是真實存在過的。
那是他們一起真真切切劃過的痕跡。
夙夜對她的好,對她的愛,他們一起經曆過的事情……那笛,那墳,那人,那話,她都記得了。
她是初瑤,她是他的妻。
“江姑娘,怎麼了?”夙夜的童子見到江子笙跪地不語,周身的氣質卻越發的冰冷,不由看了身旁的飛羽殿主一眼。
飛羽沒有說話,隻是走到了江子笙的身旁,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你想起了嗎?”
雖然她的聲音十分的平靜,但十指卻掐進了手心。
她的心湖已經好久沒有起如此的波瀾了,前世因為她,這世亦是如此。
跪地的女子沉默不語,隻是身上的氣息卻一點點地蘇醒,在飛羽幾乎按捺不住的時候,她終是起身,抬起頭,眸如湖泊。
“好久不見啊,姐姐。”
這一句姐姐讓飛羽整個麵色都變得煞白起來,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終於輕輕地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見了。”
隻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牽強……
江子笙真的不見了,眼前的女子是初瑤,那個沒有心,不動情的初瑤。
那個讓夙夜念了三生三世的女子……
飛羽見江子笙從容不迫地向著夙夜走去,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跟著凝結了起來。
夜空中,七星依舊狂亂的閃動著,星光之下,占玄台上的任錦軒依舊昏迷不醒地盤坐著,而江子笙終於來到了夙夜的身邊,彎下身,握住了夙夜冰冷的手。
夙夜星眸深邃地望著江子笙,似乎要傾盡時間所有的溫柔。
江子笙,不,現在的她是初瑤。
初瑤唇角微微揚著,捧起夙夜那刀削般的俊顏,聲音如冰雪消融的清泉,令人從頭到尾的愉悅。“夜,我記起你了。”
“我知道。”夙夜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有些貪戀地感受著她掌心傳來的溫度。
他因為靈力的消耗,連睫毛都變成了白色。
但是他不悔,他知道現在的他已經萬劫不複,原以為她這一世都不會想起他,卻沒想到在這一刻,她終是想起了他。
許多人問過他,為了一個沒有心的女人,值得等那麼久嗎?
他說值,哪怕再讓他再等三生三世,他也願意。
因為她是他的初瑤啊,是他夙夜生命中從不曾忘記的女人。
“傻瓜,我早就說過,遇上我是你的劫,你卻依舊奮不顧身地撲過來。”初瑤的神色很溫柔,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
“既然你是我的劫,我便願意萬劫不複。”夙夜緊緊地抓住初瑤的手,他看著她逐漸便的氤氳的眸子,輕笑,“你不是說,不會為了我哭?”
初瑤神色輕輕一怔,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滴落下來,恰好落在了掌心之中。
她臉上毫無悲傷之意,稍稍抬頭看了眼天上混亂的七顆星宿,指了指心髒的地方,“我自然不會為了你哭,隻是這裏麵有個人,哭的很傷心。”
夙夜望著那滴已經變得冰冷的淚珠,輕笑,“是子笙嗎?她不像你冷冰冰的,她會哭,會笑,會鬧,會耍心機。”
初瑤淡淡一笑,並沒有說話,隻是手指依舊在他臉上,勾勒著他深邃的輪廓。
看著這樣的夙夜,她也不知道內心泛濫成災的悲傷,是因為江子笙,還是因為她自己。
夙夜任由著初瑤在自己的作亂著,記得前世,她說過,每當她看不清他的時候,就會畫他,把他畫透了,便知曉了。
“你現在看清我了嗎?”夙夜的聲音很溫柔,他笑的蒼白,又那麼的令人心疼。
初瑤點點頭,“嗯……清楚了。”
“那你說說。”夙夜灰暗的眸子,突然閃出一絲光亮。
他等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初瑤忽然扯開嘴唇,勾起了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隻一個小小的弧度,便令人魅至心骨。
她指了指他心髒的位置,無不認真地道:“你這裏除了我,還住了一個人。”
“她也是你。”夙夜淡淡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