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來素娥剪了六件褲子，留給徒弟們做。
清早，素娥提著重重一大包衣服來到鎮上的小車站等車，去趕栗店的集。路上有三三兩兩背著書包上學的孩子們，有荷鋤擔肥下地幹活去的鄉親們。偶爾有過路的汽車，等班車的人伸長脖子看是誰的車，希望搭個免費的順路車。夜宿昌河一早開往縣城去的班車隻有一趟，等車的人很多。好容易等到發車，素娥隨人群擠上車時，已沒有座位可坐。為了下車方便，素娥站在靠近車門的地方，沉沉的包塞進座位下麵。車開動後，一路不斷有人擠上來，車內人與人擠得想轉身都困難。好容易挨到了站，素娥在別人的幫助下拉出座位底下的包下了車。集市上已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素娥看到媽媽已經支好了裁剪案板，懷裏抱著小外孫婷婷等在那裏。素娥來到媽媽旁邊，將包放在案上，剛準備從媽媽懷裏接過女兒婷婷來抱抱，媽媽沒放手，催促說：“集散了再抱，趕緊吃些，再遲了顧不上吃了。”於是素娥從媽媽的包裏拿出饃來當街吃起來。另外一個裁縫走過來對她說：“集客說這裏的一個裁縫一到就吃，裁縫丟了剪子隻剩吃（尺）了。”素娥好笑，學給媽聽。媽媽笑著說：“千裏做官，因為吃穿。她說她的，你吃你的。”媽媽清楚素娥早上急急忙忙沒顧上吃，到這裏再不抽空吃點，就要一直餓到中午，還要餓著回去。素娥剛吃了兩口，就已經有四五個姑娘圍了上來，其中一個大聲說：“別吃了，給我們把衣服取出來，我們走了，你再吃去。” 於是素娥放下手中的饃，打開包尋找姑娘們的衣服。找出來交給姑娘們，幾個姑娘當街試穿。素娥一邊接收她們遞過來的布料量體登記，一邊像接受考試一樣觀看試穿效果，合身滿意了彼此都高興。她正記錄量得的尺寸，冷不丁地兩件衣服啪地甩在眼前的案板上，素娥首先想肯定是哪兒做得人家不滿意。拿起來一看，卻是昨晚丈夫整理熨燙的兩件襯衫，素娥查看是不是燙壞了哪裏，自己昨晚忘了檢查。再看沒有燒壞的洞或疤，也沒有變色的印痕，隻是顯出不平整，這才放下心來。甩來襯衫的姑娘生氣地大聲說：“為什麼把我的衣服不熨？賠下！”立刻圍了一圈人觀看。素娥不慌不忙地賠著笑臉說：“不是沒熨，是沒熨平展，我拿回去重新熨好就行，下個逢集給你。”姑娘擺著手說：“不行，衣裳我們不要了，你穿去。把錢給我，我走。我們趕一趟集不容易，遠得很，來去要走二十裏山路。 ”說完氣哼哼地走了，並帶走了手拿布料等著素娥量體的兩位姑娘。還是有另外的姑娘媳婦圍上來把剛扯的布料交給素娥，素娥收拾起兩件襯衣，繼續交接。
正忙著的時候，甩下襯衫而去的姑娘氣呼呼地衝素娥走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子，看樣子是姑娘找來的幫手。那姑娘衝素娥說道：“陪！錢拿來，我要走呢。”那男的看著素娥和顏悅色地說：“我先看看衣服怎樣了？”素娥找出來放在案板上，那男人拿起來看了看，對那姑娘說：“衣裳好著呢，不平展的地方再熨一下就沒問題了。”那姑娘則不依： “我這麼遠來一趟，為兩件衣裳叫我跑幾回！”男的說 ：“沒什麼，下次我來取。”說著推著那姑娘要離開，轉過頭來對素娥說：“你忙你的，沒事。”硬是拉著那姑娘走了。素娥這才放鬆備戰接招的神經，沒想到一場爭吵意外平息了：氣衝衝地來，和和氣氣地走了。那男的素娥並不認識，助戰者變為勸架者，素娥心中謝天謝地了。忙碌中不知不覺人頭攢動的街道變得人數稀疏起來，素娥一看表該趕車了，連忙打包收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