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散發著泥土的味道,草種散發著綠色的清香,頭頂是和煦的太陽,雲朵徘徊著一片片。十二月是一個很好的季節,不熱不冷,不燥不濕。
高大的粗壯的樹木在這片森林裏遮天蔽日,枝繁葉茂的樹葉在風的吹拂下左右搖動。前一陣秋風,後一陣秋風,這繞著圈圈不停地吹著的風涼爽極了。
阿郎把他的單馬尾的發圈取了,披散著墨綠色柔順的頭發。雪離還在鞘中,阿郎的手握著刀柄。麵前這棵兩人合抱的樹上,布滿了斜著的刀痕。每個刀痕都入木三分,這棵可憐的大樹分泌出像眼淚一樣的樹汁。草木孰能無情,人有喜怒哀樂,動物也要流下眼淚,麵前的這棵大樹,也許就是因為疼痛,而悲傷難過。
阿郎此時上身沒穿衣服,露出胸膛和他的六塊腹肌,也顯出他的皮膚——比女人還要白,還要晶瑩剔透的皮膚——叫每一個女人看了都嫉妒,叫每一個男人看了都羨慕的皮膚——他的皮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像小針點一樣的汗珠,這些汗珠混在一起流動,汗珠與汗珠彙合,彙成一條條小溪,這些汗水彙成的溪流從阿郎的額頭、手臂、肚子、大腿,從阿郎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或看得見的,或看不見的角落——流下來。
阿郎手握著雪離,雪離此時還在鞘中。突然,刀光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閃電——不,閃電也還太久了,像是國產電影裏瞬息而過的十八禁畫麵,——一閃而過,如果這時有人眨眼了,那麼他將看不到阿郎出刀,因為阿郎的刀在半個眨眼的時間內就已經出去了,而人類(此處是指具有正常人類基因的並且未變異的)是不可能眨半下眼睛的。
阿郎麵前的這棵樹已經被他砍得亂七八糟,阿郎往往砍一百刀就換個方向,因此他是繞著圈砍的。此時這一刀,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又像是黃河決堤前的最後一杯水,倒進去,黃龍起舞,如同一個嫻熟的舞者。這一棵參天巨木,他的脆弱的底部終於承受不了上麵的重量,先是發出“嘎吱”“嘎吱”的滲人的聲音,然後慢慢的倒下來。
“呼,第一萬次。”阿郎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在這裏也停留了十數天了,該是走的時候了。”這十數天裏他每天雷打不動風雨無阻的拔刀一萬次,麵前這一棵樹,終於被他砍倒了。
“誒,阿火,重量不對吧。”阿郎去附近的溪流洗完澡,洗完衣服,回來朝阿火那邊喊著。隻見阿火正舉著一個杠鈴在舉,阿郎卻清楚的看見,那杠鈴上分明寫著“50kg”的字樣。“我不是叫你舉那100kg的麼?你怎麼又偷偷的換了?”阿火聽到他說話,轉過頭來,眨巴了兩下眼睛,隨後很尷尬的把嘴咧大,自覺地去從一旁阿郎脫在一邊的手環裏拿出上有“100kg”字樣的杠鈴來,又到一旁去舉。
阿火這邊在心裏埋怨自己怎麼那麼不小心被發現了,那邊卻又聽到阿郎的聲音傳過來,“阿火呀,看來你是太閑了,竟有功夫偷奸耍滑。好呀!這回你就舉兩千下吧,你每次舉要完全的舉過頭頂,我就在這看著,少了一個呀,你今天也別想吃肉了,不止是肉,餅幹也沒得吃了。”阿火嚇了一跳,隨後反應過來,又是悔又是可憐巴巴的,他尾巴的火苗一跳一跳的,還是乖乖的開始舉。
這邊阿郎無奈的看著地下一堆的什麼綠毛蟲、鐵甲蛹、獨角蟲、大黃蜂之類的死屍,怪不得要偷奸耍滑,原來是餓了,其他的精靈要麼太強要麼飛的高要麼見也見不到,他隻得欺負這些不入流的玩意兒。
想到這裏,阿郎狠狠地瞪了一眼阿火,阿火全然不覺,卻不知道他已經被他的主人打上懶鬼好吃鬼的名號,要準備好生調教了。
阿郎隨意拾了些枯樹枝幹燥的葉子,點起火來。又把地下的昆蟲們去皮去翅去尾,又開膛破肚,然後一起提了拿到溪邊去清洗幹淨。拿了幾根柔韌又結實的樹枝削了尖頭,把肉切了塊串上。肉串在火堆旁不遠插在地上,在餘火和煙中半熏半烤,有得五分熟了,阿郎又撒下辣椒麵花椒麵檸檬汁,香氣撲鼻而來。
阿火在不遠處舉著杠鈴,肉和油脂被炙烤的香氣混合著辣椒花椒被炙烤的火辣的味道一起傳來,阿火嘴裏不停地流著口水,可是主人不叫他,他是不敢去吃的。他這些天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的主人要跟他說什麼“強者為尊”的話來,他在他主人的刀下流過的鮮血如果用來做菜可以做一頓三人份的毛血旺,他在他主人手中被削掉的毛發,可以做十幾把豬鬃刷。因此,現在盡管食物就在眼前,香氣撲鼻而來,他卻不敢妄動。他的眼淚在他的眼眶裏打轉,他的口水流到他的胸膛流到他的腿上流到地下。他此時不停地舉著杠鈴,他身上的汗水也像小溪一樣流下來,他的汗水和他的口水混到一起,都流到地上,分也分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