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努力,讓約春開口說話。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的她,那個成熟的,有點霸道的大姑娘。一會又突然撒嬌,非要讓他笑一下,看著他那苦惱人的笑,她又開心起來。告訴他,她一定能做得既像是他的娘,又像是他的姐,隻要晚上他像個男人,讓她懷孕。她不會和妹妹搶他的人,她隻想有一個孩子,有一個不缺衣少糧的家,是暫時跟阿嬌,借他的身子,這事娘會跟阿嬌說的。她自信地說:“我以後知道該怎麼疼你,你不是喜歡抱著我嗎?喜歡吃我的奶頭,我就讓你咬著她睡覺。”天色已晚,福萍越說越興奮,腳下步伐也是越走越快,對未來充滿希望。
下午,福萍和約春出門不久,娘就來到阿嬌的西廂房,關心她的身體情況,在學校的食宿。又告訴了她,姐麵對的處境,說她長大了,以後要學會為父母分憂,她姐今天是為了孩子去求聖水,也是為了她的病體,去求聖水。求聖水這種事,信則靈,不信則不靈,她也要有一顆虔誠的心。
最後轉入主題,她姐去劍竹溝喝了聖水,從今天晚上起,就要等聖水顯靈,所謂顯靈就是,觀音娘娘半夜會,騎著騏麟降臨送子。送子的前提,是晚上必須有男人陪她姐睡覺。觀音不可能讓她憑空就有孩子,必須通過男人讓她懷孕。她姐現在和丈夫關係緊張,不能一起睡覺。所以,娘和她爸商量好了,讓約春晚上陪她姐,等觀音娘娘送子。希望她能理解這事,多體諒她姐目前的境遇。
如果她姐懷不上孩子。姐夫就不會讓她姐,有什麼好日子過。她姐會吃不少苦。雖說約春從小就一直照顧她,但畢盡他倆沒定親。所以約春仍是個外人。她應該多替她姐作想,不要總是想著約春,他不過是一個,侍侯她的外人而已。
將來是怎麼個情況,現在誰也掐不準。所以,她不可以責怪她姐,要幫她姐說服約春,這事,隻有自己家裏的人知道,萬萬不讓外人知曉。並一再強調,她姐和約春之間,不會有什麼事,隻是陪她睡個覺。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聽了母親這些話,福嬌痛苦萬分。但聽娘說約春與姐之間,不會發生什麼事,將信將疑。她流著眼淚對娘說,自己要和約春陪姐睡。她娘說,不可以,因為,晚上觀音娘娘,下凡送子,發現床上有兩個女的,萬一送錯了怎麼辦。讓你懷孕,而你姐卻沒有。
阿嬌聽了,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說:“我才不信。”娘又說:“就算觀音娘娘不會弄錯,但她發現旁邊,還有別人,可能不現身,那怎麼辦。”阿嬌不滿的說:“我信不過姐,她挺無聊的。”
娘又勸她,聽大人的話。娘和姐是最疼愛她的,要她幫她姐這一回,她姐一輩子,都不會忘了她的好。懷上孕對她姐這一生太重要了。再就是她姐是結了婚的人,見過男女之間的事,才不會在她麵前遮遮掩掩,現在她還小,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明白,這男女之間的事,從小約春就侍侯她拉屎拉尿,外人不也說得很多嗎,她現在不是也很好嗎!阿嬌最終還是被娘說服了,再沒吭氣。
天黑後,約春才和姐一起回來,姐一進屋,就把聖水倒給她喝,祈求這包治百病的聖水,能幫她治好一身的病痛,成為一個完完全全健康的人,看到姐的祈禱,那樣真誠,她心中多了一份姐妹的深情,心也軟了許多。她隻有這麼一個姐姐,她不能置姐姐的不幸而不顧。她看見約春,一直守在自己身邊,又有一份舍不下的情懷,內心充滿矛盾。
晚上,本應和約春一起,在後廂睡的福生,仍被父母叫到了東廂房,一臉的不高興。福嬌能理解弟弟同父母睡,沒有和約春一起睡自在。而約春一直在她房裏磨蹭,給她按摩腹後,又學她姐的樣子,幫她按腿,捏腳,她看見姐,故意將熱水端到她床前,準備脫光擦身子,才把約春逼走了。她姐又開始,一邊擦洗身子,一邊找著話題同她聊,磨磨蹭蹭好似,這一晚上都洗不幹淨。直到她娘在東廂,把她叫出去,她姐便再沒進東廂。
陽光
四天以後,福嬌才和約春返回學校,從這次離開家裏。福嬌就發現,約春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見到自己,也不敢抬頭。她已開始明白,將來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對父母,對哥嫂,對姐姐,對任何人,都不再抱有幻想。她更相信,隻有沈書琴,貢家慧她們,才是自己忠實的朋友。隻有她們,才在乎自己的感受。隻有和她們在一起,自己才是快樂的。她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要有出息,把大家牢牢地團結在自己周圍。
每當寧超雪,梅衛紅與約春爭著洗碗,洗衣時,她都擋住了她們,讓她們少做點事,多看點書,把時間花在學習上,她們將來,都是有出息的人。單約春雖然是個男人,可他性格太懦弱,連女娃都不如,將來不會有什麼出息,隻能幫大家洗衣,做飯,讓大家別抱太大的希望。將來她們六個人,誰有出息,就讓他給誰做下人,誰就養活他一輩子。他不會有更好的命運。經她提議,解除了貢家慧和吳花果,與他之間的二姨太,三姨太,丫環的關係,改作他的二主人,三主人,把寧超雪和梅衛紅確認為大小姐,二小姐。自己做他的主人,隻有沈書琴依舊做他的親娘,大家一致通過。尤其是貢家慧和吳花果,她們以前是妾,是姨太太,是丫環,是要服侍單約春的,現在變成了主人,可以命令他侍候自己,感到非常滿意。
每天,單約春做飯洗碗,洗衣之後,還要給福嬌按摩。還要聽大家使喚,他沒有表示任何不滿。隻有吃的,用的,他享有優先權,保證他吃飽,不缺生活用品,陳福嬌寧願自己,這個病人挨餓,都要讓他先吃飽,他也不再是,僅給福嬌一人預備洗臉水,洗腳水,而是一次二盆或三盆水,讓六個人都洗。
每當他給福嬌洗腳時,貢家慧,吳花果常湊到福嬌身邊,也把腳伸進盆子裏,讓他一塊洗了。以前他常用她們洗臉的毛巾擦腳。如今,這再也不允許了,倒是大家可以,用他的洗臉毛巾擦腳。這種規定的變化,讓大家覺得很有意思,也給艱苦的學習生活,帶來了許多樂趣。她們可以整齊地,在床上躺成一排,邊讀書,邊享受他的踩背。也可以洗完腳,把腳排成一排,等著他逐個修剪腳指甲。不管誰出校門,去買東西,身後都可以帶一個跟班的,星期天休息時,她們還可以花三毛五分,買七張電影票,讓大家一起去看一場電影,回校的路上再花四毛錢,買八碗老湯的雜碎,每人一碗,單約春一個兩碗,這滋味是那樣的美,每個人吃罷,都不忘舔舔嘴唇。
在這個深秋,隻要有燦爛的陽光,她們就會把這一切安排得舒舒服服,充滿愜意。即使窗外風卷黃沙,塵土飛場,她們也會聚在,窗裏的陽光下,邊做作業,邊排隊,等候捶背,捏肩的享受。陳福嬌還買了一個抓撓,大家可以輪流享受,全心全意的服務,說到哪裏,那抓撓,就撓到哪裏,這就像是大家夢寐以求的生活,沒有人知道,美好的前程是什麼,但眼前的一切,卻是真實的,可靠的。
學校暑假期間,沒有使用完的稻草,現在都墊在了每位同學的床上,厚厚的幹草,鋪在上麵是那麼舒適,足以抵禦西北刮來的寒流。如果有誰,還覺得腳頭冷,還有一個活人,可以做暖腳的恒溫袋,墊在腳的那一頭。即使是白天,雙手被凍得發抖,也可以叫他過來,把手插進他的棉衣裏麵,暖一暖手,每個人都希望,生活永遠不要發生變化,沒有人期待明天。哪怕是北風,已經持續刮了三天,她們仍然希望,那風就這樣,永遠刮下去。隻要明天太陽仍然升起,陽光仍舊照在窗前的統鋪上。
但真正的寒冬,終究會來臨,鵝毛的大雪,將在大地上鋪上,厚厚的一層積雪雪。將樹梢、屋沿、門窗,掛滿水晶一樣的冰淩。學習和生活變得更加艱難,學校提供的小煤爐,不足以讓空氣溫暖起來。家中捎來的消息,也不足以使她們的心裏,溫暖起來。似乎每一個消息,都有著嚴冬的氣息。寧超雪的母親病了,沈書琴最小的弟弟,被火爐燙傷了,吳花果的父親,在幹活時,不小心摔傷了腰,貢家慧的爺爺快斷氣了,家中托人帶來口信,讓她趕快回去。
學校因為教室太冷,無法進行正常的教學,決定提前放假。這一切,似乎是意料之外的,也好像是在情理之中,生老病死,都是很自然的事,痛苦是難免的,傷心是沒有必要的,快樂的日子總是很短暫的。人們能選擇的就是,不要忘掉那些快樂的日子,讓你體會到什麼是人生。要盡快地忘掉那些悲哀的往事,它會讓所有的人,失去生活的希望,生活的勇氣。生活中的創傷,不會在理性中治癒,隻能在非理性的忘卻中,癒合傷口,忘卻痛苦。拒絕回味苦難,是人的本能,不幸的消息,永遠是把人們引向災難,逃離痛苦,才能讓我們看到希望。
這個冬天,也是單約春,最痛苦的冬天之一,天寒地凍,舉目無親,前途渺茫。福嬌讓他隨自己,一塊回陳家溝,他感到自己應該自立,他想繼續打零工。這樣也許能養活自己,即使福嬌姐夫,暫時不能為他找到臨時的工作,他也必需自己,去找活幹。福嬌含著淚水,把最後的五元錢,縫進了他的棉衣裏。讓他掙不著錢的時候,取出來用。這兩天讓他,先去姐姐家裏吃飯,還可以給她哥帶個口信去,就說自己提前回家了。這樣也可以在那裏,吃一頓飽飯。錢用完了之後,他可以,以提前拜年的名義,去她們每個人的家裏,那時她們會再給他想辦法,跟父母要一點錢。就這樣,他送走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