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洞房花燭夜,母親卻獨自一人在王雅珊給她安排好的房間裏黯然落淚,瘦削的身體蜷縮在一起,緊緊地抱著自己。
月光寂寥,內心開始了它的暗自獨白。
內心空曠,靈魂終於得到了解脫。
於是心飄然,身體的浮萍不再亂擺,記憶的神筆留下了前麵的最後一筆,又開始重新書寫扉頁的篇章。
寂寥無語,月光也投下了期望的眼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曼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想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無邊無際的恐懼便向她洶湧而來。
這段日子,她經常會做這樣一個夢:她奔跑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穿過河流、山川,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奔跑,卻隻是知道隻要慢一點兒就會被身後的人追上,即使她也不知道被追上會是什麼後果。
自己嫁給雨嘉的爸爸,似乎還是在昨天,而今天,卻已經是女兒出嫁的日子,是時間過得太快還是她的反應太慢呢?!
深夜,寂寥無邊,索性提起筆,寫一封遺書吧,曼玉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開始錯亂,常人已經無法理解她的思維,為什麼要在這個大喜的日子寫下這些悲傷的文字,可是,這終究是現實,無法逃避的現實。
在這個世界上,一星隕落,暗淡不了整片星空;
一花凋零,荒蕪不了整個春天。
如果我將不久於人世,世界上隻是少了一個叫做“段曼玉”的女人,可以用碌碌無為甚至可以說有些失敗來形容她短暫而平凡的一生,蒼白無力。
如果我將不久於人世,毫無疑問,如果父母還在世的話,首先瘋掉的一定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們不敢相信自己視若生命的寶貝女兒突然離開這個世界,甚至一句話都沒有留下。我可以想象得到,媽媽抱著我的照片一刻也不肯撒手,見到任何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人就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親昵地摟抱。我可以想象得到,爸爸會仔細地整理我所有的物品:一頁一頁地翻著我的日記,默默地流著眼淚。兩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每天失魂落魄地生活。
如果我將不久於人世,可想而知,雨嘉聽聞消息一定會如五雷轟頂,無論在天涯海角,她都會第一時間從全國各地奔赴到家,去安慰我可憐的雙親,她的悲傷程度會僅次於爸爸媽媽,卻是不至於喪失理智的那種悲傷。她會堅持代替我憂傷成疾倍受打擊的父母體麵地料理我的後事。至於我年事已高的爺爺奶奶,不知道我的姑姑們會不會將這個消息告知他們,也許不會,因為我的存在對他們而言儼然無關緊要。也許會,權當做八卦新聞一樣的消息聽聽罷了。
我深愛的他,深愛著我的他,當然,如果雨嘉的爸爸還在世的話,會覺得一切怎麼會那麼突然,會回憶起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似乎我在醫院護理他的那段日子就在昨天,可是那個蠻橫無理刁鑽霸道的女人卻已不再。他會後悔昨天怎麼沒聽我的話跑去加班跑去應酬,他會後悔沒帶我和雨嘉去吃海鮮自助,他會後悔這個情人節沒和我一起過,他會後悔還有很多答應我的事情沒有做。總而言之,他會記得我,永遠記得我,然後愛別人。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段傷,想要隱藏卻欲蓋彌彰。也許那麼一段時光,我的音容笑貌總是在他的腦海裏浮現,也許是一年,兩年抑或是三年。終究有一天,他會開啟他嶄新的生活。他會含淚給他姣美的妻子講我們的呃故事,他會帶著他們白白胖胖的兒子,在我的墳墓前放一束燦爛的花,輕輕地對孩子說:“寶貝,叫一聲媽媽吧,她是爸爸第一次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