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老梨樹屹立在山上,它以俯視眾生的姿態高高站在山頂,又以乞望蒼穹的姿勢匍匐在山尖。梨樹上,開滿白如雪的花朵,無風吹過,白色花瓣卻飄飄撒撒的落下。
梨樹下,女子白衣黑發,她臥坐在樹幹旁,閉眼睡覺。梨花落在女子發上肩上,令人不由感歎,好一場為傾國美人落下的梨花雨!女子睡得並不安穩,她秀眉蹙起,粉色唇瓣開合,喃喃低語:“不……不要……”
“易……軒……”
一個白色影子閃過,白衣白發的男子就站在了白若麵前。男子細眉精細如柳葉,與女子的遠山黛眉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一雙桃花眼中,泛起深深無奈。他唇瓣略厚,竟是橘紅色,有說不出的詭異與誘人。男子膚色白若羊脂玉玉,發白如雪,卻白的自然,令人有賞心悅目之感。男子白發隨風飄起,發絲拂過他的麵頰,正如一雙纖纖玉手在精細描繪他的輪廓,顯得嫵媚無比!連那一身純潔的白衣也被他穿出了幾分魅惑人心的姿味。
他低頭看正在睡覺的女子,眉宇成川,眼中的無奈更深。她五官精致絕倫,猶是絕代風華。柳眉倩兮,櫻唇抿起,淡淡憂愁從她眉間散開甚是惹人憐惜。
白若抿起的嘴唇再度張開,仍是囈語:“不要離開我……易軒……”
“易軒……”梨仙輕輕念著這兩個字,抬頭看看天,又看看白若,緩緩蹲下身來,伸出白玉般的手,按在白若肩上,搖晃起來:“白若,醒醒……你醒醒……”
濃密的睫毛顫動了幾下,露出了秋水盈盈的大眼睛,白若迷茫的看著梨仙,臉上泛出了淡淡的笑,是苦笑。她說:“梨仙,我又夢到易軒了。可是……你總會在我夢到他是喚醒我。”
“你真的做夢了麼?或者說,你真的睡著了麼?”梨仙站起來,俯視著白若,眼中是悲憫。
一千年來,白若大半時間用來睡覺、發呆、突破結界。說起睡覺,便便有些可笑了,這一千年中,白若有哪天是睡著了的。所謂睡覺,不過是閉上眼。所謂做夢,不過是閉上眼回想她與易軒的點點滴滴。她真可憐,在相思的煎熬中度過了一千年。
梨仙眼中的悲憫讓白若發了怒,她怒氣騰騰的站起來,揪著梨仙的衣服吼道:“你為什麼總要在我夢到易軒時喚醒我?為什麼?為什麼?”
梨仙的雙手覆上白若的手,語調溫柔:“若……白若,別發瘋了。”
梨仙的話讓白若安靜下來,她抬頭看著梨仙的眼睛,她看見他眸中的她因為怒氣而顯得有些狼狽。白若推開梨仙,眼眸低垂,看著自己的雙手:“除了易軒,沒有人再有資格碰我。”
嗬,梨仙在心底自嘲一笑。他剛才,是碰了她。每次在她情緒失控時,他總想輕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她每次都會狠狠地推開他。在她認為,這天地間,隻有易軒才有資格碰她了吧!即使他是陪伴她度過千年幽幽歲月的老友。
白若走出梨樹外,留梨仙一人在梨花雨中,她不是沒看到梨仙的傷神,但看到了又能怎樣?她心心念念的,隻有易軒。白若又走了幾步,停下,轉身,看向梨花雨中身影模糊不清的梨仙,啟唇道:“我……去破結界了。”
梨仙聽到白若的腳步聲愈來愈遠,臉上的笑意便愈發明顯起來,這笑包含了太多,無奈、痛苦、掙紮、不甘……就如他此刻聚滿淚水的美眸。
這樣,算是好的了吧。以前白若去破山邊結界時都不會給他說的,讓他在這座大山上找個幾天幾夜,再看著她頹廢歸來。今日,她會與他說她的去向,甚好,甚好。白若抱著雙膝,坐在地上,咬著雙唇,皺眉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是霧,是揮不去,散不掉的霧包饒了她。或者說,結界這一帶,全是霧。
不!
不可以!不可以就這麼被結界打敗!
一千年,被囚禁了千年,夠了!
她受夠了千年的孤寂!
白若飛身而起,發了狠的向前方的一片白衝去。
“啊——”白若低呼,她不知被什麼東西給反彈了回來。她眼中布滿了倔強,咬咬牙。又向前衝去。
一次一次的衝過去。
一次一次的被反彈回來。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突破不了這個結界?!
易軒……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見到你……
若有你在,讓我被困在此地一萬年,我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