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朦朧搖首,自語道,錯亂。朝我笑道,正是醉後胡言,唐突女侍,還請見諒。
一時間二人無語,窒息的靜默。細碎的腳步聲打破了尷尬的境地
見來人我暗舒口氣,隻見季瑾踏步跪禮,道,世子今日受命,於前殿處理政事,無暇前來赴宴,特遣奴婢前來通告。世子言他日必當另行邀約,向禦史賠禮。
我亦伏地行禮,道,如此,恭送禦史。
他卻撚著酒樽,道,不急。言畢方才領命而去的隨侍已歸來站定。他從隨侍手中取來一方雕鏤精細的玉盒遞於我。我頓然。他卻笑道,女侍可是怕內中添了毒物毀了容貌?我笑而受之。他道,此物對你頰邊之傷亦有奇效,塗抹數日便可恢複女侍清麗之貌。出了永延殿我便止步不送。他亦停步,揮手讓侍從先行。我以為他有何要事,他隻是默然盯著我,許久,道,你穿青衣很美。
我淺笑,目送他離去。青,乃宮中女侍服飾基色,不得不認,有些人,即便身著普通,混跡於眾人,仍然出類拔萃。例如,公子尋。歸至飛羽殿,隱玉已候多時。聽其所述,果然,從初次謀麵,隱玉半路離去,我神遊太虛,他可繞過重重廊道直達前殿,爭執中掉落青玉材製的允耳,如今在其房中衣櫃發現九旒冕服,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我沉吟半晌,與其受製於人,我願傾力搏一把。喚來隱玉,今晚,以仲離之名,再去請息使來。特意囑托她道,不要驚動任何人。
他換了一襲黑衣,踏著沉沉夜色穩步而來。
他問,何事?
我灑然一笑,默焚了一屜依蘭香,悠然道,禦史贈奴百末脂,奴婢回饋一鬥佳釀。
他亦笑。
半刻之後,他握緊銅爵的手開始打晃。我笑,看來禦史今日,是走不掉了。
撤去眾人,我捧著他的頭細看,鼻挺唇削,重情重義之相。指尖撩過眉宇劃至衣帶,輕輕一扣,外罩的雀裘悄然滑落。
夜,凝若琥珀的赤足點在錦帳外。
他攬過淩亂的衣物,遲竇幾刻,默然離去
。我縮回塌上,撫著精巧的玉盒,轉至低處,上麵漆了一枝芷蘭,允諾也無半句,優柔之人,該敲一記重錘。
隱玉取來繭帛替我包紮手指,冷眼榻上幾點暗紅,吩咐她道,燒了罷。
季瑾是從禮官手下調來,我問她道,明日踐別宴的舞官是你舊交,她叫何名?
季瑾唯喏道,回公子,漪雲。我朝後重複一遍,漪雲。暗衛領命閃身離去。
天亮,我去了芷蘭殿,取出姐姐尋的簪餌匣挑了飛鳳簪,她的禮飾。他與心心所念之人相見的機會也隻有大祀之日。禮製,逢祀日女公子綰大手結(一種發髻),簪禮飾。
翌日,我守於前殿必經之地,以手中銅簪隨殿內樂舞擊節伴奏。樂師高歌,唱道
皇皇者華,於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懷靡及。
我馬維駒,六轡如濡。載馳載驅,周爰谘諏。
我馬維騏,六轡如絲。載馳載驅,周爰谘謀。
我馬維駱,六轡沃若。載馳載驅,周爰谘度。
我馬維駰,六轡既均。載馳載驅,周爰谘詢。
須臾,迎麵撲來兩個黃門小吏。二人抬頭望我一眼,驚慌失措伏地行禮,道,女公子恕罪。
我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二人麵麵相覷不敢回話。&65279;二人道,今日國君宴請各國使臣,備了樂舞,表演時辰已到,領舞的女官卻遍尋不至。
我撫慰道,毋須驚慌,我助爾等,隨我來。
二人喜道,諾。疾步跟來。
我一路擊著拍子,想著隨姐姐同學的文舞舞姿,沉步踏入偏閣。一眾舞官惶惶跪了一地,齊道,女公子身份尊貴,此舉實在不妥。我自顧從袖間取了飛鳳簪綰起頭發,沉聲道,那便等誤了時辰,折了陳國的顏麵,父侯治爾等的死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