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款款地剝奪了人的活力,因此夜雨中的想象又格外敏感和畏怯。這種畏怯又與某種安全感拌和在一起,凝聚成對小天地中一脈溫情的自享和企盼。在夜雨中想象最好是對窗而立。黯淡的燈光照著密密的雨腳,玻璃窗冰冷冰冷,被你嗬出的熱氣嗬成一片迷霧。你能看見的東西很少,卻似乎又能看得很遠。風不大,輕輕一陣立即轉換成漸瀝雨聲,轉換成河中更密的漣漪,轉換成路上更稠的泥濘。此時此刻,天之間再也沒有什麼會幹擾這放任自由的風聲雨聲。你用溫熱的手指劃去窗上的霧氣,看見了窗子外層無數晶瑩的雨滴。新的霧氣又騰上來了,你還是用手指去劃,劃著劃著,終於劃出了你思念中的名字。
空氣仿佛凝住,淩羽想開口說話,卻發覺自己怎麼也動不了唇。他雖一向少言,但說話卻從來沒有一次似此次般困難。不要迫他!他想喊,不要迫他!可是就是連這一句話他也說不出來。
回憶讓無寞兒時那白裏透紅,耳輪分明的耳朵,外圈和裏圈很勻稱,像是一件雕刻出來地藝術品完完整整的浮現出來:
“:夫人,把大小姐扔在這真的好麼?”菁華滿臉不情願的問道。“那個小賤人的女兒就是多餘的,不在啦關我們什麼事?對吧,菁華。”菁華低下頭,微微的嗯了一聲。
這個冰府的大小姐的丟失案就被我們冥九天的大神官收入眼底,之後冰無寞還不明不白的用她絕佳爐鼎體質救了他一命,然後硬生生地被他收養了九年。
她那張小嘴巴蘊藏著豐富的表情:高興時,撇撇嘴,扮個鬼臉;生氣時,撅起的小嘴能掛住一把小油壺。從這張嘴巴說出的話,有時能讓人氣得火冒三丈,抽泣不止,有時卻讓人忍俊不禁,大笑不已。她的臉上有一雙帶著稚氣的、被長長的睫毛裝飾起來的美麗的眼睛,就像兩顆水晶葡萄。
這孩子黑虎頭似的臉上,生著一對銅鈴一般的大眼睛,十分精神。
他努力將自己的目光定在無限遠處,不讓無寞嬌美的容顏映入眼內,映入腦中、心上,他害怕自己會脫口說出要她的話,那是他一直渴望著的啊!可是——“絕……你說要來看我的,可別忘記。”“絕,我好想你。”……她心中想的念的卻是另一個人,渴望共度一生的也是另一個人,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男人,而不是他這個嗬護疼惜了她十六年的師父,不是他……
“我要阿寞。”緩緩地,淩羽低沉有力地道,目光落在無寞驚訝的嬌顏上。出乎眾人意料地,他露出一個難得一見的微笑,柔化了多年在無寞心中冰山冷漠如神般可遇不可求的形象,在無寞不知所措地屏住呼吸時,他的大手撩起她頰畔的長發,俯身在她雪白嬌嫩的臉蛋上落下溫柔的一撫,舉止行動之間,透露出柔情無限。
在師傅身邊待了數年的無寞都被他的行為驚呆,寞兒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感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迷惑了。
她溫柔地為他將長發順在耳後,露出那的不是淩羽以為的木無表情的臉---輕輕地呻吟,直到崩潰。“好了,不要哭了……你還小,我希望你能早點忘了這一切。”淩羽歎了口氣,勉力抬起手,將一物插入了她的秀發裏,“來,這個給你,就當留個念想吧。”
無寞知道那是翎羽,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怎麼可能呢?他們兩個人都在她眼前死去了,事到如今,她又怎麼可能忘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