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量,霜合宮的大門被用力踹開,她握緊拳頭,甚至不敢大聲呼吸。
熟悉的聲音響起:“細……”
“我在這!”葉細細渾身粘滿灰塵飛速爬出床底,還不爭氣地抹了抹眼淚。
“薑恒,我就知道你會來。”
薑荀身軀一震,沒頂的痛楚襲來,他抱葉細細入懷,無聲笑出眼淚,“薑恒死了,都死了。”葉細細僵在那裏,咬住薑荀的肩膀,血漬滲出他的白衣,像極了冬日清冷綻開的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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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悄悄發了幾次芽,迎春花兒幾度開放,大樹的年輪添了幾道,簷上的燕子飛來又遠走,遠去又歸來,這該是薑王宮的第幾個春天了?
新進的小宮女又在聽老嬤嬤的諄諄教導:霜合宮在這裏是禁忌,裏麵住了一個整天釀山楂果酒的夫人,你們要是靠近,小心半夜把你們捉來浸酒。
葉細細靠在霜合宮的榻上,單手支頭看書,這些她早已翻閱無數次的書,她一遍遍摩挲那個人在上麵的批注,有時一句批語就是她的一個上午。
胡考趴在桌上百無聊賴的逗弄抓來的麻雀。
“夫人在嗎?”門外傳來清亮的詢問聲,驚破這裏的寧靜。
胡考被嚇得一下子鬆了手,麻雀從她手中趁機逃出去。她像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臉去開門,要不是白天,她還真以為見鬼了,多少年,這個門檻沒有生人踏進來過了。
胡考打開門,是個模樣青澀的小宮女。
“有什麼事”
小宮女鑽到胡考腋下,伸進頭往宮殿裏探了探,看見榻上有一個人,弱弱怯怯問了句:“請問是芙荷夫人嗎?”
葉細細恍若未聞,胡考揪住小宮女的衣領,“這隻有先孝銘王上的王後,哪來什麼芙荷夫人?你這丫頭要做甚?”
小宮女嘴巴一歪不服氣,要進去,“芙荷夫人,王後有東西要給你,還有信。”
胡考一聽來火了:“拿回你的破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就往這裏送,白貼都嫌晦氣。”小宮女以為胡考罵的是自己,氣得啪啪直掉眼淚。
“噯噯,不是說你,是說你們那個瘸腳的主子。”
這還得了,罵王後罵的比數數還順溜,小宮女更是不服氣,“你才瘸腳,你全家都瘸腳。我家娘娘好好的你怎麼能咒她。”
“胡考!”葉細細被門口沒完沒了的糾纏吵得不大耐煩。“有什麼東西送進來就是。”
“諾。”小宮女衝胡考得意的擠擠眼。
“夫人,我家娘娘請您務必收好。”
葉細細放下書,起身接過一個鑲了瑪瑙的盒子,打開是一封信,下麵還躺著一個精致的描著山楂果圖樣的瓷瓶。
細細親啟:
這麼多年,也沒問過你好不好。當初拖延先孝銘王與你回京助陛下部署宮變,身不由己。跟陛下糾纏的這麼些年,愛也愛過,怨也怨過,可到最後我還是孑然一身。細細,至少讓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這個瓶子裏的是先孝銘王的骨灰。因一直對你怨懟沒能給你,望此物能解你心中方寸憾恨。
扶鈺
最後的落款,早已在淚水裏化開,一封信,深深淺淺。葉細細閉眼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