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女兒心裏在想什麼,又在念著誰,潘氏最為清楚不過,那年從西薑回來,墨丫頭癡傻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不就是為了那個人麼?
隻是,作為母親,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守著那毫無可能的未來,傻傻過這一輩子呢?
見女兒說得如此決絕,文氏夫婦也不好再提其他,女兒性情他們是再了解不過,若是將真她逼急了,她還真能橫下一顆心,去當姑子。當下,文遠如與潘氏相視一眼,岔過這一話題。
文墨見此情形,便當是得了父母對其婚事的默許,心下歡喜不已。
這日春光大好,文府後院裏,文芷正向大嫂請教繡荷包,文墨則歪在一旁看書,一派閑暇。
文墨手裏的,正是她自己那本西薑見聞,早些時候,已由牧秋先生改了書名,更其為西行小劄。
遙想當年不過隻去了短短幾十日,可真的要從筆下寫出時,卻是難上加難,尤其最後那夜,已成她畢生夢魘。
因故,文墨斷斷續續花了三年多光景,又修訂增刪了不少時日,才終著成此書。
前些日子,無憂得閑,路過文府時,就順便進來看望。無憂常自比作閑雲野鶴,近些年,他在各地開設了文館、書館,倒是越發忙了。
他與多位當世大家交好,牧秋辦的學堂就有他於其中助力。閑暇時,無憂又會邀其他各地文人來京,隻稱以文會友,文墨在臨清府上的那位劉夫子,也曾在其之列。
這樣,無憂漸漸在天下學子間,打響了名號。
現今,大周上下隻要提及和親王此人,那必是溫文儒雅,文采飛揚,又尊賢納士,求才若渴,都快成了天下讀書人心中的聖賢。
他看見文墨案上稿本,追憶起當年同遊時光,一時唏噓不已,當下遂向她提議,欲替此書刻版。
文墨聽完無憂這話,起初是斷然拒絕,她寫這些,不過是為自己找個樂子,排遣抑鬱罷了,若是給其他人看去,倒要貽笑大方,叫他人笑掉大牙。
無憂先言當世還未有女子出書一事,又說先刻上一版,待給她看了之後,二人再議。文墨見他盛情相勸,推辭不過,也就同意將稿本給了他。
不料,無憂動作極快,隻過了幾日,就著人來文府給她送了樣書,便是她現在手中這本。
新書特有的濃濃墨香味,撲麵而來,文墨有一時失神,待翻開一頁,見熟悉的內容映入眼簾,白紙黑字清晰無比,她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這日,文墨回自己書房後,給無憂寫了封回函,應下他的建議。
其後,無憂為此書作序,將其正式刻版,一上到他的書館中,便廣引眾論。
一來,大周國內提及西薑之書極少,往往是隻言片語;二來,聽聞此書乃個女人所著,是前所未有之事;三來嘛,自然是和親王為其親自作序。
一時間,祁州城內學子間爭相傳閱,紛紛想要一看究竟,讓這本劄記到了難求之境,隻好一版再版,文墨靠此,竟還小賺了筆銀子回來。
無憂帶了本進宮,妙陽一看落款,就知是墨姐姐所作,又難得與自己相關,便在太皇太後麵前,獻寶似地提了一回。
太皇太後頗有興趣,遂讓人將此書念來聽聽,行文用詞挑不出什麼毛病,還極為有趣,果然是師承李牧秋,那丫頭也該有些本事。
太皇太後這樣想著,某日,又有心無力地轉給了皇帝。
長青心下亦好奇,他沒想到文墨還能著書,倒真令人相看,遂將此書帶回了崇嘉殿,他要看看,這個人能寫出什麼花來。
當日,待批閱完所有的奏折,已是夜深人靜之時,長青偏過頭,就看見躺在案邊的那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