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 / 2)

過了這日,終是見著了夫子本人了。

牧秋今日用黑色小巾束在發髻之上,後垂的兩根巾帶隨風飄散,他長身而立,襯得人越發出塵了,幾個人又化作了呆頭鵝。

趁芷硯二人休息時候出去打鬧,文墨拿出一方盒子,挪到牧秋身邊,道:“先生大事,做弟子的送份賀禮,略表心意,請先生笑納。”牧秋並不接去,隻是肅色問:“是什麼?”

文墨咧嘴一笑:“玉簪。”眼看著先生的眉頭微皺,似要開口推辭,又忙拿出之前想好的話,解釋道:“平丘產玉,所謂暖玉配君子。先生為人品性高潔,又恰逢弱冠之禮,送先生玉簪最為合適不過。”

見牧秋眉頭還是擰著,文墨隻好說道:“文墨不敢妄自褻瀆先生,望明鑒。”她低下頭,將盒子直直遞到牧秋眼前。

最後這句話說得就重了,牧秋一愣,這才接過方盒,無奈道:“大小姐,下次莫再如此了。”

文墨點頭,內心暗笑。這隻玉簪,是她瞞著父母偷跑出府買的,挑來挑去,挑花了眼,直到最後見到它,她才舒了口氣,直直的一根,玉質通透,一眼見了就很配先生的風度,文墨認定了它,用自己藏得銀子買了回來。

牧秋回到家中,打出方盒,裏麵橫著一柄晶瑩剔透的玉簪子,在夜裏盈盈發光。他歎了口氣,又收了起來。這隻玉簪,牧秋一生,隻戴過兩回。

九月裏文府收到一張請帖,丫鬟送到潘氏跟前的時候,文墨也在一旁,她湊過去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孫家姐姐要成親了!

這幾個月裏,平丘天熱的很,眾府上的小姐們都懶得走動,聚的次數本就不多,再加上文墨心中有愧,故意想著要避讓,自那日院中之後,竟與芳清連一次麵都沒見上,怎地如此突然,說什麼就要成親了?她不敢相信,再看看日子,十月初八,好快!

到芳清成親這日,文氏一家攜了禮均去道賀。下了車,潘氏就領著文墨兩姊妹,徑直去了孫家後院,一路上隻見紅綢纏繞,紅燈高掛,窗欞上,屋簷底下,牆壁上,到處貼著紅彤彤的囍字,一派熱鬧非凡。

潘氏與孫家夫人說著話,文墨請了安,就往芳清屋裏去。

屋裏此刻已站著有很多人了,都圍著中間的新娘子。芳清裝扮整齊,穿一身大紅嫁衣,描眉點唇,格外動人,見文墨來了,拉著她的手,感慨道:“墨妹妹,許久不見了。”

文墨走過去,湊她耳邊,悄聲道:“清姐姐,我都打聽過了,秦家二公子人品樣貌都是出挑的。姐姐,你放心嫁吧。”

芳清點頭:“謝妹妹掛念。”文墨眼眶一紅,旁邊的嬤嬤見著忙叫:“大喜日子,姑娘可不得掉淚啊。”她抽了抽鼻子,坐在一旁。

眾人說著恭喜賀喜之類的話,可文墨總覺得芳清臉上有那麼點淡淡的寂寞之意,她心中難受,又想到自己做的混賬事情,更加自責。

這時孫家夫人由一位老嬤嬤陪著過來,老嬤嬤說道:“丫頭們都出去玩去吧,屋裏還有其他事呢,別耽擱了好時辰。”

聽了這話,文墨抬眼瞧芳清,正巧芳清也在看她,兩人視線一及,文墨趕緊忍住淚,拉著芳清的手,道:“好姐姐,我舍不得你,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呢。”

芳清嗯了一聲,臉被繃著,隻能拍拍她的手,寬慰道:“我都知道,好妹妹,以後若想我了,來秦府裏,仍是一樣的。”。

沒過多久就聽前頭院子裏人聲鼎沸,有人過來賀道:“新郎官來了,迎新娘子嘍!”

眾人圍了上去,文墨被人推搡著站在其中,見丫鬟們左右分別攙著芳清走了出來。她的頭上蒙著一方大紅喜帕,看不見臉色。新娘被扶去前廳,給父母磕了頭,再由人背著上了轎。一路吹吹打打,往秦府過去。

眼前這一切,對文墨而言,宛如一場華麗的夢,她還是不敢相信,芳清就這麼嫁了,她的好姐姐,嫁給了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可是這世道不就是如此麼?

這樣的認知,讓她害怕起來,不敢再想。

芳清成親後文墨總是懨懨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裏壓著,總是提不起什麼精神,連帶其他府裏小姐們的聚會邀約都推了好幾次,隻說身子不舒服。

平日上課時,她無精打采,悶悶不樂,最後連牧秋都好奇問道:“大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文墨呆呆一愣,才答道:“先生,許是因為傷春悲秋之故吧。”瞧著外頭,果然又開始下雪了。

這樣的情形直到長樂十六年開了春,有個生意人來文府造訪,方才好了。

這人捎來一箱東西,說是京裏有人托他務必要帶給平丘文府墨小姐的。文墨頗感意外,打開一看,箱子裏是整整齊齊擺著一套簇新的萬象奇誌。

她拿起一冊,翻了翻,書香沁人,心下一暖,不禁感慨:“無憂,你答應我的,果然,都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