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長青、無憂就到了文府,不用府裏小廝帶路,無憂他自己就熟門熟路地找到私塾院裏頭。結果進門一瞧,就剩文芷、文硯二人在習著字,兩人撲了個空。
無憂看看外麵日頭,非常不解,問道:“芷妹妹,小硯兒,你家夫子,還有姐姐人呢?”
文芷一筆一劃地認真寫著,並不搭理問話。
文硯擱下筆,起身應道:“回二位殿下,今日一早,好似是孫家姐姐來府裏找姐姐,兩人一齊後院裏說話去了。剛才姐姐跟前的荷香來了,不知與先生悄聲說了什麼,先生又跟她走了。如今怕也是在後院裏吧。”
幾人一齊看了看後院方向,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時後院文墨房內,芳清臉色蒼白,杏眼高腫,一邊拭淚,一邊哽咽,文墨陪著坐在一旁,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隻能輕輕用手拍著她的背,安靜聽著,全當寬慰。
她扭頭看了看窗外,後院裏頭伺候的丫頭婆子都被荷香遣去了外麵,先生獨自一人站在其間,神色不明,文墨忽然有些懊惱,是不是不應該將夫子牽涉其中?
今日一早,她還在潘氏房裏吃飯,孫家姐姐就來了,才在潘氏跟前說了沒兩句話,就紅了眼眶,文墨見著就趕緊拉她回自己房裏,芳清這才一一道來。
原來昨兒個,芳清爹娘與她說起了婚事。說的是金州城裏的秦家,他府裏今日剛托了媒人上門提親,已經拿了她八字去合,若是沒得相衝,過幾日就來換庚帖了。
芳清剛聽了幾個字,就冷汗涔涔,脫口而出了一個不字。
她爹娘以為是女兒害羞,又勸了一陣,說了些秦家那位二公子的好來,什麼一表人才,品行端好,雜七雜八,有的沒的,又道秦家二公子的房裏雖先納了房小妾,但她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有了這身份,還怕什麼?
聽了這些,芳清更覺心煩意亂,這才道了一句:“我早就對人情根深種,今生裏再沒有旁人比得上他!”
孫家夫人勸了女兒一陣,又想套出話來,究竟那對頭孽障是誰。芳清咬著牙,沒說出名字來,隻說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氣得孫家老爺吹胡子瞪眼,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惡狠狠地拍著桌子,堅決說讓她想都別想。
鬧到如今,不管芳清願不願意,這秦家,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妹妹,我心裏難受。”芳清來來回回這句話,又似是喃喃自語。
文墨握住她的手,不知說什麼好,她現今是一丁點都沒了辦法。
芳清止了淚,像是下了極大地決心,道:“好妹妹,我求的已經不是這個了。能否請先生進來,我想與他單獨說上幾句話?”
文墨點頭,放開手時,覺得輕飄飄的,什麼都抓不住。
牧秋立在院中,雙手空空地垂在身邊,見文墨打簾出來,作了個揖。
文墨走近了,壓低聲道:“好夫子,孫家姐姐有幾句話對你說,能否麻煩你?”話至了此,兩人對視一眼,牧秋長歎一聲,點點頭,進了屋去。
文墨靜靜站在院中,站在牧秋之前所在之處,她想,夫子剛才會想些什麼呢?
她又看著屋內,門簾重重,隔著她與他倆,像是隔出了兩個世界,她抬頭望了望天,今天其實應該是個好天氣啊。
不知過去多久,牧秋走出房門,嘴角動了動終究一字不發,出了院子,往私塾過去,文墨看著他的背影,蕭蕭索索,孤單一人。
她走進房內,見芳清隻是怔怔坐著,遂喚了一聲清姐姐,她才緩過神來,淺淺笑道:“墨妹妹,我心願已了,這就告辭了。”神色極淡,一瞬間竟與以往夫子的神色重疊在一起,有那麼些相像。
文墨一直送她出了府,才掉了淚,人人都道情字苦人,真是不假,將好好的一個姐姐折磨至此,究竟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