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開始了風風火火地為物理奧賽做準備,這對我來講是個很好的借口,比如遇到不想上的課就直接以要去探討物理奧賽問題為借口逃掉。雖然我知道班主任龍哥對我現在的任性妄為已經快要忍無可忍了,可我仍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繼續無視他。

我就這麼變成了一個閑散遊離的人,當班裏的同學正在課堂上聽英語老師費勁地講解定語從句的時候,我一個人在校園裏閑逛。想想覺得真是不可思議,十年前的我怎麼可能有膽量做這樣的事呢?

我帶著一副故地重遊的心態爬了校園裏的假山。說是假山,其實就是當時建造新校區的時候剩下的一個大土堆沒法處理,於是校長心情一好便說咱們在這土堆上種點花草樹木吧。假山就這樣因校長的一句話很快成形,校長看後大為開心,還給這座假山題了對聯:“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三月底的校園春意盎然,我坐在假山的石階上,看著滿園春色卻空無一人的校園,聽著教學樓不時傳來的朗朗書聲,開始認真地感謝起冥冥之中讓我回十年前的造物主來。高中的時候我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上課時望向窗外一片大好的景色偷偷走神,可是從來沒機會這樣一個人安靜地融入這片景色中,就這樣匆匆地過了三年,然後匆匆地離去。

我漫無目的地四處遠眺,忽然發現原來這座假山所處的位置其實正對著教學樓裏教師辦公室的側翼,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要是有學生以為這裏是個清淨地那就大錯特錯了,從一樓到五樓,每間教師辦公室的窗子裏可都是雪亮雪亮的眼睛啊!我慢慢從一樓開始偷窺起教師辦公室來,當視線爬上三樓窗子的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一個身影正怔怔地望向我這邊。

我瞬間渾身緊張地打了個冷戰,又忽地覺得這個身影好熟悉。是他?程楓!程老師正站在辦公室窗前看向我這裏!他看到我了嗎?我急忙緊張地看看周圍,除了一棵還算粗壯的大樹是個有點利用價值的遮擋物之外,就隻剩些低矮的花花草草了。於是我衝那邊窗子露出個誇張的笑臉,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就急急忙忙地離開,心中卻惴惴不安,要是他知道我以物理奧賽為由曠課可怎麼辦啊!

無心在校園繼續溜達,因為我總覺得有眼睛在盯著我似的,卻又不禁自嘲起來,十年都過去了,對老師的畏懼卻絲毫未減。這可真是我在假山上看風景,程老師在窗前把我當風景看,嚇出我一身冷汗啊!恰巧今晚又是程老師跟班晚自習,我照慣例跑到講台上向程老師提問。他仍是談笑風生地跟我討論題目,可我心裏始終放不下今天白天的事情,想探探口風問他到底看見我沒,又怕不打自招自尋死路。“如果孿生弟弟坐上宇宙飛船繞地球轉十年,而孿生哥哥卻在地球上待十年,你覺得誰會看起來比較老?”這種相對論的問題早已超出了高中物理學科的範疇,但是我倆討論起來相當興奮。

“嗬嗬,所以說時間也隻是個相對的概念,未來到底和過去有什麼區別,誰也說不清。”程楓被我逼到死胡同,隻好說些無關的話來打圓場。

可是他這一句,讓我這個從未來回來的人直接內傷。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程老師,那個,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我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心裏憋了很久的話。

“這樣猶猶豫豫的不像你啊,什麼問題,問吧!”程楓笑著道。

“那個,假如啊,隻是假如,要你十年之後寫一封信給我,你會寫什麼?”我也知道這樣的問題實在太荒謬,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臨終前給我的信裏到底寫的什麼,不過狠不下心加上“臨終前”這個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