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澤之戀(2 / 2)

朱輝在安排好薑伯倫及其家庭之後,這才從上海返回北京,向父親朱瑾瑜以及公安部領導作了彙報。

結婚一年之後,蕭瀟懷孕了。薑伯倫非常興奮,年過不惑的他,終於將做父親了。

蕭瀟平安分娩,生下一女。薑伯倫為女兒取名薑霄。霄是“蕭”“瀟”的諧音,而且意味著這個女孩有淩霄之誌,必定通達九霄之外。

薑伯倫原以為從此可以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太平生活。萬萬沒有想到,紅衛兵狂潮興起,蕭瀟因“摘帽右派”屢遭批鬥,而薑伯倫則更是難逃劫難,戴著“國民黨特務”的高帽子遊街。就連朱瑾瑜、朱輝也成了“混入黨內的階級異己分子”——因為朱瑾瑜原本是揚州酒家的老板,被定為“資本家”,而朱輝則是“資本家之子”……

經過10年的折騰,終於在1976年10月6日,中國迎來了命運的大轉折。

1978年年底召開的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確定了改革開放路線,大陸經濟騰飛,海峽兩岸的堅冰也日益消融。

朱瑾瑜和朱輝也平反了。朱瑾瑜離休了,朱輝則從公安部轉到國家安全部工作。

朱輝不時從北京出差上海。每一回,他總是來看望老朋友薑伯倫,他倆一直保持著從青少年時代建立起來的深厚友誼。

朱輝告訴薑伯倫,據台灣方麵的消息,薑傳賢將軍從花東防衛指揮部副司令,調往高雄鳳山,擔任台灣黃埔軍校校長。現在已經退休在家。

聽到關於父親的消息,薑伯倫非常激動,他問朱輝:“我能不能跟父親取得聯係?”

朱輝答道:“可以。我即將出差美國,途經香港。你寫好給父親的信,我從香港寄往台灣。”

薑伯倫又問:“信寫好之後,請你審查。”

朱輝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你寫好給父親的信之後,套上信封,封好。你告訴我令尊的地址。我在你的信封外麵再套一個信封,寫上令尊的地址,從香港寄往台北。

就這樣,薑傳賢收到了落款是“香港九龍尖沙咀梳士巴利道半島酒店 朱緘”的信。薑傳賢將信拆開之後,見裏麵居然還套著一個信封,一看是兒子薑伯倫的字跡,陷於極度興奮之中。自從兒子薑伯倫1960年奉命潛入大陸之後,音訊全無,生死不知。二十幾年之後,突然收到兒子的信,焉有不激動之理?從信中得知,兒子在上海成家,生了女兒,薑傳賢更是喜上眉梢。隻是薑傳賢不知道那個香港九龍尖沙咀梳士巴利道半島酒店朱緘的“朱”,竟然是朱瑾瑜之子朱輝。

知道了兒子薑伯倫在上海的地址,薑傳賢通過香港友人轉信,從此跟兒子保持書信往返。

隨著海峽兩岸的交往日益密切,終於迎來曆史性的日子——1987年11月2日,台灣開放民眾赴大陸探親。

然而,薑傳賢已經垂垂老矣,無法前往上海探望兒子、兒媳和孫女。

不久,薑傳賢駕鶴西去。

薑伯倫急告朱輝。朱輝為薑伯倫辦妥了赴台奔喪手續。於是,薑伯倫這鍾擺,又一次擺過台灣海峽,從上海來到台北。

令薑伯倫意想不到的是,他在台北薑府突然遭到台灣安全局逮捕。這是薑伯倫平生第四次被捕:第一次在1949年的淮海戰役;第二次在金門古寧頭之戰;第三次在廈門長途汽車站。

抓捕薑伯倫的是老對手施林。1949年薑伯倫在台北內湖戰俘集中營,審查他的是“國防部”政治部所屬心戰總隊的施先生。此時,施林已經轉到台灣安全局,負責審查薑伯倫。薑伯倫被押送綠島監獄。

經過審查,薑伯倫在三年之後終於獲釋,回到台北青田街薑府,但是被台灣安全局限製出境。直至時過境遷,台灣安全局才取消對於薑伯倫的禁足令。

薑伯倫的孫子薑雨果在上海成家,邀請薑伯倫前往上海出席婚禮,薑伯倫卻嫌孫媳是汽車司機而覺得門不當戶不對,不願前往上海。

孫子薑雨果誠心誠意三度邀請薑伯倫赴上海,終於在第三次邀請時成行,薑伯倫前往上海慶賀薑雨果雙胞胎滿月。

出乎薑伯倫意料的是,朱穎也從北京趕來上海慶賀薑雨果雙胞胎滿月。這給薑伯倫帶來雙重驚喜:

第一是他竟然能夠跟第一任妻子朱穎闊別三十多個春秋之後重逢;

第二是他的孫子竟然跟朱穎的外孫女結為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