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記憶》與《蔣營滄桑》(2 / 2)

薑伯倫再補充說,還有餛飩擔是敲竹筒的聲音。在白果上市的時候,賣熱白果的販子挑擔進弄堂,口中唱道:“糯糯熱白果,香又香來糯又糯,白果好像鵝蛋大,一個銅板買三顆!”

薑伯倫、朱穎成了模仿秀,當他倆用上海話模仿當年上海的弄堂之聲,把薑雨果和李莉逗得笑聲連連,前合後仰。

笑畢,薑雨果告訴爺爺說,李莉家現在還住在尚賢坊。

薑伯倫馬上問:“是住朱家原先的房子?”

朱穎回答說:“是的。不過,不是一家獨住,而是六家合住。”

薑伯倫感到詫異:“怎麼會是六家合住?那豈不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朱穎又說:“你們薑家的石庫門房子,也是六家合住,也是沙丁魚罐頭。”

薑伯倫又感到詫異:“薑家的石庫門房子,也是六家合住?那房子現在怎麼樣啦?明天我去看看,故地重遊。”

李莉說:“爺爺,現在的尚賢坊,又老又舊又擁擠,再不是你那時候‘擦刮新’。”

薑伯倫說:“這不奇怪,那時候我是一個孩子,現在我是頭發花白的老頭兒。人都老了,房子當然也會又老又舊。那裏是上海市中心的黃金地段,上海的人口增加又快,擠進那麼多人,也可以理解。像我們現在住的古北路,老早辰光是農村,現在高樓一大片。”

李莉說:“聽說尚賢坊要改造,那裏的住戶都會拿到一大筆錢,去買新樓,居住條件就會大翻身。上海很多石庫門房子,都是這麼改造的。”

這時,朱穎問薑伯倫:“伯倫哥,薑家的石庫門房子,產權在你手裏嗎?”

薑伯倫答道:“我父親是國民黨將軍,我母親是他的原配夫人,姓王,按照那時候的規矩稱為薑王氏。母親故世之後,父親娶續弦孫麗媚,生了我同父異母的弟弟薑仲理。在1949年,父親帶領我的繼母、弟弟遷往台北,我仍在大陸。父親到底出身黃埔軍校,他早就看出國民黨必敗,上海遲早要落在共產黨手裏,所以在遷往台北的兩年之前,就把尚賢坊的石庫門房子賣掉了。當時,父親拿到好多根‘大黃魚’(指金條),算是運氣的了。到了1949年,尚賢坊有的業主逃往香港、台灣,以白菜價賤賣房子也沒有人要。你們朱家沒有走,房子的產權在你們手裏嗎?”

朱穎說:“我父親很早就加入了共產黨,先是被國民黨中統特務跟蹤,後來又被汪偽特工跟蹤,不得不離開了上海。你知道的,在日軍占領法租界之後,一位汪偽少將霸占了尚賢坊朱宅。1945年抗戰勝利,國民黨回到上海,把我們家的房子當成敵、偽逆房產沒收了。後來,到了1949年之後,我們家的房子也就變成了公房。雖說我們家可以把房子的產權要回來,可是老爺子不幹。他說,既然已經變成了公房,就給國家吧,何必再要回來。”

薑伯倫笑道:“這麼說,不論是我們薑家,還是你們朱家,現在都不是尚賢坊石庫門房子的業主了。隻有留在我們記憶裏的‘擦刮新’尚賢坊薑宅和朱宅,才永遠屬於我們自己。”

這時,朱穎問薑伯倫道:“伯父在台北安好?”

“1988年走了。”薑伯倫問,“令尊大人在北京安好?”

朱穎答道:“他年已耄耋,坐輪椅了。不過頭腦還很清楚。”

薑伯倫顯得很高興:“有機會去北京,一定看望他老人家。父親留下一部回憶錄手稿《蔣營滄桑》,不知可否請伯父過目指謬?”

朱穎說:“也真巧,家父也寫了一部回憶錄《紅色記憶》,尚未出版。倘若把《紅色記憶》《蔣營滄桑》兩部回憶錄在海峽兩岸同時出版,展現兩家長輩不同的人生道路,給世人以不同的啟示,一定很有意義。”

薑伯倫連聲說好:“你負責聯絡大陸的出版社,我負責聯絡台灣的出版社。”

朱穎說:“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