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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鳳宮中,她第一次用這樣毫不畏懼的眼神直視所有人。
楚天青與皇後並肩坐於堂上,韓貴嬪麵色青白,殿門緊閉,兩旁立著的宮女內監寂然無聲。
鄧瀟瀟望了眼窗外深黑迷離的夜,抿唇而笑。
“鄧小儀,殺害皇嗣當誅九族,看在你主動前來認罪的份上,朕免你家人一死,隻賜你鳩酒一杯自行了斷。”楚天青遙遙望著那個女子的麵容,竟在她嬌媚如花的麵上捕捉到了某種堅不可摧的情愫。對他來說,她不過是一朵閑來無聊以供賞玩的花,凋謝了,厭倦了,便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他沒有想到,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候,竟是她如此突兀地站出來,將所有的危機輾為齏粉。
鄧瀟瀟額頭觸地,恭恭敬敬地叩首:“謝皇上恩典。”
楚天青動了動唇,終於將厭惡的神色逼出來,轉過頭不再看她。韓貴嬪恨得咬牙,“鄧小儀,這麼大的事情絕不可能是你一人謀劃的吧?要說共謀,再沒有人比畫屏宮的另一位更……”
鄧瀟瀟霍然抬眸:“是,臣妾是受人指使!而這幕後指使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你韓貴嬪!”
“胡說!”韓貴嬪拍案而起。
“是與不是,皇上心中自明!”鄧瀟瀟的聲音高揚在大殿之上,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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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就是這樣了。”
唐榮華在她身後淡淡歎了口氣。
“我明白。”柳心轉過身,清晨時分清涼的空氣一分分滲入她單薄衣衫。
——有些事結束了,有些事卻剛剛開始。
她將韓貴嬪那日示警的話語全然告予唐榮華,兩人並肩走至畫屏宮門,忽然望見一位錦衣的中年婦人由兩位宮女陪伴著往畫屏宮來。
“你是……”“給兩位小主請安,聽賢妃娘娘說,瀟瀟曾在這宮中住過……”那婦人聲音微微哽咽,眼角還有未幹的淚跡。唐榮華稍稍愕然讓開,任由她蹣跚地步入中庭。
柳心回過頭,遠遠望著那蒼涼悲哀的身影逐漸走過漫長的回廊,萬籟皆靜,宮室還在柔和的晨光中等待誰的到來。一陣恍惚,仿佛還是初春時節,滿庭如雪飄飛的梨花映襯女子嬌媚美麗的麵龐,亭亭立於回廊那端,發髻插著芳香的白薔薇。
她笑著說:“柳姐姐,如果你見到了我娘親,一定會發現,其實她比我美多了……娘親的笑容,讓江南三月最美的梨花都黯然失色了呢!”
那個婦人並不是極美的,然而在一個女兒的眼中,再沒有什麼能勝過娘親溫柔素雅的容顏——縱使她門戶低微,縱使她的美麗已經在時光打磨中無聲湮沒了色彩。
她在這個冰冷繁華的宮殿中獨自掙紮,轉眼,就消失如雲煙。她的願望如此簡單,如此渺小,隻差一瞬便能實現。
這一瞬,卻已是陰陽用隔。
柳心的淚忽然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