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到來的時候,她終於感覺到一絲倦意。
“可要回屋歇息?”慕鬆寒輕聲道。“不。”柳心搖搖頭,轉身更緊地環住了他的腰。兩人隻是靜靜地相依,由夜幕深沉直到東方破曉,風輕輕搖晃著樹葉,滿園靜謐安詳。“時間真少呢,”她忽然歎了口氣,“再過幾個時辰,宮中就要遣人來接我了……”
——那日回來之後,他們間的隔閡終於消失殆盡,彼此眼中隻有一片坦誠。她忘記了自己宮嬪身份,他也不再掩飾心中壓抑的情感,簡單的相視、相守,心中就已無比滿足。
“沒關係,即使你回了宮,我還是可以經常去看你。”慕鬆寒笑道,“隻怕你那邊太熱鬧,空不出時間給我了。”“胡說什麼?”她嗔道,眼中掠過一絲不屑,“身為宮嬪又如何?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就算他楚天青能得到天下,卻得不到我這個人!他若是常來,我把他趕走就是。”
她說得毫不掩飾,慕鬆寒不禁發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對了,皇上遣你回來不會隻有探親這麼簡單吧?到底所為何事?是否與我有關?”
“是。”柳心想了想道,“他希望你能夠答應出征西番。”
“是麼……”慕鬆寒皺眉,“兩個月前皇上已經找我說過此事,我當時拒絕了。沒想到他主意已定不容更改,居然還派你來勸說……”
“你不願便罷了,何必管他。”柳心毫不在乎地道,“朝中又不是無人可去,楚天青多半想趁機提拔幾個心腹,你又是文武雙全品行端正的,自是上上人選。”
東邊的天空已漸漸發白,慕鬆寒攬著她,聲音忽然有些暗啞,“如果我真的不願……他可會降罪與你?”“他能拿我怎麼樣?大不了打入冷宮,正好落了一身清淨。”她嘻嘻笑著,兀自玩弄著他肩頭垂落的烏發。
淡淡地歎了聲,他更為用力將她攬進懷中。
——雖說不願他親近皇帝,可是,他又怎麼忍心看著她日後吃苦呢?
風颯颯掠過林端,樹影遮住了兩人相依的影子。不遠處,少女一襲紅衣立在桂樹之下,手中捧著一隻青花瓷碗,神色複雜。
“他犯傻麼……”胭脂自言自語道。
她認得那個女子,正是慕鬆寒那幅極為珍視的畫像中人。胭脂不得不承認那個女子很美,幾乎驚為天人,隻是他莫不是忘了,他餘下的壽命最多不過十年。正是需要修養靜息之時,他應該順從地等人照顧,而不是盡力去照顧別人啊……
心頭忽然堵得慌。
——算了,關自己何事?
胭脂氣鼓鼓地將藥碗往台階上一放,轉身大步而去。
——————————————————————————————————————————————————
“是你?”
柳心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陳德福來接自己回宮。
“是,奴才奉了皇上旨意,特地來接小主回宮。”陳德福垂眉站著,滿麵謙遜笑容。柳心蹙了蹙眉頭,這陳德福應該是楚天青甚為信任之人,楚天青安排得這般妥當,竟都是為了想盡辦法說服慕鬆寒?
“什麼事回宮再說吧,我累得慌。”柳心淡淡道,生怕陳德福先向她詢問結果如何。“是,小主請上轎。”陳德福毫無異議,恭恭敬敬扶著她上了轎,柳心掀開車簾,慕府上下均滿目謙卑地跪著,她準確地捕捉到那清俊人影,終是忍不住道:“慕……哥哥,保重!”
他抬頭,陽光映照著男子年輕挺拔的輪廓,他在那抹明媚下溫雅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