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有這樣一個夢境:漫天杏花吹雪,她獨自徘徊於玉砌回廊之中,慕鬆寒溫雅俊逸的麵容映著淡澈的晨光,變得有些透明疏遠。他指尖輕觸她的臉頰,笑笑,她欲伸手,他卻在瞬間退後開來,身邊驀地驚現司空曉顏秀雅端莊的身影——她靠著他的肩,居高臨下地望她,眸中有不可抑製的得意。陽光忽然清脆如薄冰,劈啪作響地碎裂開來,鏡像一般的場景在她麵前坍塌,她再無法觸及他們的身影,孤身一人立於回廊之中,世界空寂如死。
她醒來,眼角依然殘留著淚的痕跡,別過頭,桌上的燭火依然微弱地閃著光。
夢裏那些惆悵,忽而就化為無邊無際的恨意與不甘,柳心狠狠咬唇。
——是的,她怎麼忘了,那個奪了她一切的虛偽女子,此刻還與她一同置身於深宮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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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鳳宮位於內苑正中央,與金龍殿並肩而立,宏偉中平添幾分精致秀雅。當朝皇後不好奢華,賢德淑良,不過雙十年紀,已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柳心與一幹新進宮嬪早就在朝鳳宮前候著了,聽得宮女上前來請,說皇後娘娘已經梳洗妥當,這才小心翼翼地入了殿。朝鳳宮正殿裝飾得典雅富麗,透過鏤空小窗依稀能窺見後殿翠竹疏影,眾小主挨個兒入了殿,見堂上紫煙升繞間宮衣如錦,眾嬪妃依次坐於上位下首,眾星捧月般圍著堂正中的三位雍容女子。
正中央的女子眉清目秀,身著雲霞聯珠對鳳凰紋錦衣,望上去端莊而不失秀麗——想必便是當朝皇後了。坐於皇後左側的女子膚如凝脂、螓首蛾眉,穿著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發髻上長長的瓔珞玉旒半遮住容顏,神情似笑非笑;而右邊那位豐神冶麗,明眸似水又微露精明之色,見到眾小主後眉梢一挑,隨即輕鬆掩了過去。
“嬪妾叩見皇後娘娘。”眾人齊齊俯下身去,隻聽皇後嗓音柔柔道:“眾位妹妹如何行這般大禮,快起來吧。”
謝了恩,柳心低眉順目站在陸美人身後,借著餘光,司空曉顏淡粉色的裙角輕輕撞入視線——她麵色蒼白,倒像是真的病了。
“眾位妹妹果真容姿絕麗,”剛落座,忽然聽得一嬌脆女聲,坐於皇後右邊的嬪妃撚著帕子笑道,“日後定會得到皇上喜歡呢。”
小主聞言都是生生一愣,連聲道不敢,唯獨陸美人抬頭迎上那出聲嬪妃的目光,笑道:“娘娘說笑了,嬪妾們不過蒲柳之姿,如何及得上娘娘雍容華貴?”
那嬪妃正欲說話,皇後忽然輕咳一聲道:“這位是韓昭媛。”金護甲指了指左邊那位秀雅妃嬪,“這是賢妃。”
柳心胸中一震:昭媛、賢妃,這都是極高的位份了,怪不得能與皇後娘娘共坐殿前。看樣子那韓昭媛是個厲害貨色,待回宮之後需得向秋端詢問一番才好。
其餘下首嬪妃尚來不及分辨,皇後娘娘又訓導了些話,無非是切勿爭風吃醋、賢德為重,並多為皇家綿延子嗣之類。賢妃隻是淡淡笑著不多說,韓昭媛時而打趣一兩句,一個多時辰下來殿中氣氛倒也融洽。說了一番下來,皇後便稱乏了,叫眾人各自散去,柳心剛轉身,忽而聽到“哎呀”一聲,身後的嫣貴人忽然跌在地上,腳邊很明顯地多了一抹明紅色。
看到那明紅色物件後嫣貴人似是一慌,剛想用身子擋住,不想韓昭媛眼尖:“那是什麼?”
兩個宮女聞聲快速走了過來,將嫣貴人扶開。
雖然隻有一瞬,眾小主皆已清楚地看見了那東西:明紅的緞子,上麵一雙鴛鴦活靈活現,邊上還繡著一行詩句——正是那一日嫣貴人展示給眾人看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