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文眼中浮現出無邊悵惘,目送那東方女子娉娉婷婷站起身,和遊伴一同離去,尚呆怔良久。
羽佳早已在臉上擺出一副倔強神色,把送上來的咖啡攪得蕩進蕩出,又乒乒乓乓開糖罐,蓋糖罐,勺子扔進碟子裏“叮”地一聲。
煜文醒覺,一臉落寞。
“心裏放不下呢,就不要硬是扮酷。”羽佳冷冷說道,“什麼獨身啦,禁欲啦,也隻好說給含章那個傻子聽聽。”
煜文不理她,羽佳越發生氣,站起來說:“你也不要做出那麼一副情深難了的死樣子來在我麵前現世,心裏後悔呢就回去找她,我又不見得有多麼稀罕你,難道還會哭著喊著攔住你不成?”
煜文仍不說話,也不看她。羽佳背起包,也不和喬治他們招呼,氣衝衝走出咖啡屋。煜文唯覺身心懼疲,不想去追。
小狼人過來坐在他身邊與他搭話道:“你的女朋友很漂亮,脾氣也壞。不過漂亮女孩子總是脾氣壞。”
煜文對他笑笑,這個情竇初開的大男孩眼神清亮,體格健壯,一望而知就是個精力充沛的小玩家。果然,他坐在那裏喋喋不休地說起庫塔鎮上的酒吧是如何如何熱鬧,幾支搖滾樂隊是如何如何夠勁,誰家的吧女郎是如何如何正點,一樣樣如數家珍,健壯身體隨著室內輕音樂一刻不停晃動。煜文漫不經心聽著,他竟一口氣說了將近一個鍾點,方坐回自己那一桌去,臨走還倒退著說:“去哄哄你的女朋友,晚上一起來泡吧,女人嘛!”一邊老氣橫秋向他眨眨藍眼睛,卻險些撞上一個身穿黑色體恤,肩負背包匆匆經過的黑皮膚青年,又骨碌碌轉身道歉。
煜文笑著向他揮揮手。在這樣的年齡,生活對小狼人而言就是一場有歌有酒的狂歡吧?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樣的年齡是什麼模樣了,應該沒有那麼無憂無慮。浮沉學海,規劃前程,等閑就是十幾二十年,回想起來,他的日子一直是那麼簡單蒼白,直到遇見含章,那笑容香甜,溫柔如水的含章,還有羽佳,那俏麗奪目,熱情似火的羽佳。
羽佳說得對,他心裏放不下,放不下含章,也放不下羽佳。可是他又能怎麼樣?既然一早決定了要離開,他就已經沒有機會回頭。
就在此時,煜文聽到一聲炸響,一股氣浪猛地衝蕩過來,把他震翻在地!茫然抬頭,隻見黑煙騰飛,尖叫四起,整個咖啡館陷入一片混亂,每個人都在向外奔跑,地上到處都是碎玻璃和桌椅殘骸,還有斷肢、鮮血和痛苦呻吟的人體。煜文依稀聽見喬治聲嘶力竭地叫著小狼人的名字,跌跌撞撞撲過去看時,隻見喬治滿臉是血,倒臥在地大聲求救,而他身邊的小狼人,仰麵朝天,一動不動地張著玻璃珠子一樣的藍眼睛,本來紅潤快活的年輕麵孔現在隻是呈現出一種可怕的蒼白與僵硬。
他顯然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