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關切的問:“累嗎?再堅持一下。”
我隻是看著他,沉默了幾秒鍾,低聲說:“走吧。”
橋不算太長,我們在橋上大概待了不到五分鍾。
再踏上實地的時候我反而覺得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腿有點軟,有種虛脫的感覺。
冒險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最起碼,我大概沒有那種勇氣和熱情來支撐我再走一次繩橋。
“還想再來一次?”他問。
我疲倦的搖搖頭:“走吧。”
下山的路上風景一樣美麗,隻是我們誰也沒有讚歎的心情。
又走了一段,他停了下來,說:“我們跑了這麼遠來這裏,你有什麼話,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我有點茫然的看著他,等了一會兒才理解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剛才的經曆讓我覺得自己顯得疲倦而遲鈍,連語言能力和思考能力都減退了。
“其實……剛才我在橋上的時候想,如果我把你推下去……”
他靠在路邊的樹上,摸出一塊手帕遞給我。
我看著他,沒有接。
“擦一擦吧,你一臉都是汗。”
是嗎?我也分不清自己臉上是汗還是濺上的水。
“是嗎?”他淡然的說,似乎我剛才說的隻是天氣,風景那樣無關緊要的話題:“可是我沒感覺到你有殺氣。相信我,對於這個我很敏銳,不然不可能活到現在。”
“是……我下不了手。”我輪流看著自己的兩個手掌:“而且,如果小白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我想,我也不知道他會怎樣。他那麼希望有一個父親,他也很喜歡你。如果我這樣做,也許他會恨我,也許,他會……”
他沒有做聲。
我拿著手帕,一遍遍擦著額頭,直到他按住我的手:“夠了,你太用力,已經擦紅了。”頓了一下他問:“是什麼原因讓你想要殺我?”
我有點茫然的看著他:“因為……你這個人太執著。如果你想要達成一個目標,那麼除非死亡才能阻止你。”
可是不成。
那個念頭雖然瘋狂,危險,但是卻充滿誘惑力。
如果他不存在,那麼,我現在的難題就一下子可以解決了。兒子不會有受到傷害的可能,我不用再苦苦思索他到底是什麼來曆,有什麼目的。我們的生活還會如以前一樣……
但是那種事我做不了。
他扶住我,我才發現自己站都站不穩了。
兩條腿好象都快支撐不了身體了,他用不容抗拒的口吻說:“過來坐下,你快暈倒了。”
暈倒?不,我沒那麼脆弱。
有風吹過來,我發現自己背上全是冷汗。
忽然打個激靈,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剛才……我剛才想做什麼?我,想殺人?
殺死孩子的父親,殺死眼前的人!
這想法是怎麼鑽到我腦子裏來的?
我差點軟癱在椅子裏,用手使勁兒的掐著另一隻手的虎口,希望自己更清醒些。
他在我旁邊坐下,拉過我那隻正在盲目用力的手,緊緊握住。
“好了,人有時候總會有點莫名其妙的想法。你也隻是想一想,又不會真的付諸行動。”他聲音溫和平穩:“別再想了。”
我有點疑惑的看著他。
是的,我太不冷靜了,現在我都不知道剛才那瘋狂的想法是哪來的。
可是他的反應,卻未免太冷靜了。
他把手帕疊起來放在我衣袋裏:“好了,這樣東西,看來你比我更需要。剛才你說的話,有一句非常正確。我如果想達到一個目標,那麼恐怕隻有死亡才能阻止我。既然我們都有這樣的共識,那麼,你覺得,我的提議,你還需要再考慮多久?”
我看著他,沒說話。
他耐心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怕什麼,怕到居然生出要謀殺我的念頭。我是兒子的父親,從血緣上來說,這世上我們是他最親近的人,我隻想給你們幸福,相信我。”
是嗎?這世上,誰可以放心的去完全相信另一個人?
我能夠相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