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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防備一般,時間的年輪就滾入了冬季,又是一年年尾,這並不富足的小村莊裏家家戶戶開始置辦年貨準備過年,雖然都隻是些過年必備的樸素物件,卻別有一番喜氣。
村裏鐵匠陸家的小兒子歡歡快快地提了一隻野兔向自己家奔過去,邊奔邊開心地叫:“爹爹,娘親,羅兒抓到野兔了,今天晚飯羅兒要吃烤兔肉!”
一個一臉樸實的婦人提了籮筐出來,手裏還握著剛剛在擇的韭黃,嗔怪似的說到:“別瞎跑!還不是靠連哥哥幫忙,小孩子瞎胡鬧,出了事怎麼辦?”罵歸罵,臉上卻是無限寵溺著的表情。罵完抬頭,不好意思地一笑:“小風,我家羅兒又麻煩你了。”
跟在羅兒身後的清秀少年微微一笑,湛藍的眼睛如同剛下過雪後的明淨天空,溫言答道:“陸嬸嬸說哪的話,承蒙嬸嬸收留,連風一直無以為報呢。”
“連家小哥又客氣了。”婦人笑容可掬地拍了拍羅兒的腦袋,讓他進屋去,才轉身對少年說到:“小風,麻煩你幫當家的打鐵鋪子裏送盆炭過去,然後就叫他回來吃晚飯吧。”
“好。”連風笑眯眯地答應,接過了她手裏的碳筐,正要走,卻聽婦人又叫住他:“馬上就過年了,小風的家人還是沒下落麼?哎……這年夜飯還是團圓著好……當然小風你不嫌棄嬸嬸家就好。”
連風回頭笑笑:“連風的家啊……早就不知去哪了呢。能跟嬸嬸一家一起過年,連風很榮幸。”
婦人搓搓手,揉了揉凍紅的鼻頭,看著少年逐漸遠離的挺拔清瘦的背影。
這個叫做連風的少年來這裏,也有好幾個月了啊。羅兒在路邊草叢裏發現他的時候他正捂著胸口蜷縮成一團,嘴唇發白,幾乎已經沒了生氣,如果不是那雙睜開著的……雖然詭異卻漂亮得驚人的藍色眼睛,真要以為他是個死人。
偏偏羅兒卻一眼就喜歡了這個哥哥,纏著哭著要爹娘救他,否則就賴在地上不走,無奈之下,陸家夫婦隻好把這個希奇古怪的少年撿了回去。
這個少年的生命力倒是出奇得旺盛。一開始那樣半死不活的樣子,後來慢慢也就莫名其妙好起來了。那樣喘息著幾乎不能呼吸的奇怪病症,村裏哪個郎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自那以後他卻似乎沒病沒痛,偶爾羅兒見他皺著眉頭握著胸口喘息,也總是沒過多久就痊愈過來。
可這個少年的奇怪之處實在太多,總讓她不放心。那樣藍色的眼睛,怎麼說……也該是西域人吧?況且這少年身上總有一股貴氣,一開始,無論他多麼謙恭溫順,她也不敢差遣她幹任何事,總覺得這樣的孩子,天生奴役別人還差不多,怎麼輪得到她這鄉野村婦來使喚。然而羅兒卻很黏他,他也很疼愛羅兒,兩人像是親哥倆,少年穩重懂事,打獵本事也好,自從他來後,家裏的野味就幾乎沒斷過。漸漸的,就真的將他當成一家人看了。
可是……
婦人吸了吸鼻子,聽見自己兒子大聲喊著娘親,鑽進了屋裏。
可是這樣的少年,總是在這裏呆不長的吧。
連風——還是叫風蓮的好。提著一筐炭向陸鐵匠的打鐵鋪子走過去,臉上的表情和煦而溫暖。路上有認識的村民向他微笑著打招呼,還有老奶奶把剛烤好的地瓜塞到了他手裏。暖乎乎香噴噴,放在手裏非常舒服。
村裏的鄉間小路上鋪滿了雪,素白幹淨,鼻子裏也滿是清新的氣息,心情舒暢。
這裏幾乎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了。
在這裏過隻有今天沒有明天的日子,很好。
隻是……
他一手提著裝滿炭的竹框,把烤地瓜解決掉,空閑著的手不由得捂住了胸口。
發作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劇烈。每次都是靠藥壓製了下去,其實自己也知道不亞於飲鴆止渴。等到自己的身體習慣了藥性,藥物對自己不再起作用……那麼,大概什麼也沒用了。
藥……藥呢……
他下意識地摸索著自己的口袋,掏出了小玉瓶,晃了晃,一點聲音也無,才想起最後一顆已經在昨天用掉了。
這個年,也不知能不能平安過掉呢。
不久便要到陸鐵匠的鋪子了,快過年了路上沒多少行人,忽然有個貨郎打著撥浪鼓過去,一個小販抗了一草垛糖葫蘆,紅豔豔的插滿了草垛,像個鮮紅的大刺蝟一樣從他麵前走過,他的眼睛一不小心就沾在了那上麵,忍不住就出聲喚道:“這位大哥。”
小販熱情地走上前來。
他莞爾一笑,丟給他幾個銅錢,換來了一串糖葫蘆。
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