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國君往往被貴族集團欺負。15世紀,英國的亨利五世即位時是個幼主,貴族和議會(是貴族組成的)緊緊地控製著他。即使到了這個幼主長大以後,貴族們仍然不肯輕易退出舞台,而是繼續保持貴族掌政,以維護貴族集團的既得利益。後來爆發了著名的玫瑰戰爭,國王和貴族之間大戰了三十年才略見分曉。
公元前3世紀上葉的秦國也是這樣的。公元前307年即位的秦昭王是個幼主。這孩子的媽媽宣太後以輔政的名義奪去了他的權力。宣太後趁機大封宗室貴族,形成了以魏冉,以及華陽君、高陵君、涇陽君為代表的貴族掌政局麵,即所謂“四貴”,專了秦國的命。其中,魏冉是宣太後的弟弟,被封為穰侯,屬於封君,封地是河南南部的穰邑(今鄧縣),宣太後又把自己的另一個弟弟封為華陽君,封邑是陝西華陽和中原的新城;宣太後把自己的二兒子(秦昭王的親弟弟)封為涇陽君,封地陝西涇陽和中原宛城,另一個兒子封為高陵君,封地陝西高陵和中原的鄧(今偃師)。這四位都是王族親戚,屬於貴族,同時為封君,封地還不止一處,且都是名城。秦國發達的工商城市如穰、宛、鄧、陶--都是最近二三十年秦國陸續從中原搶來的,是中原名城,但都沒歸國家,而給了四貴,成了四貴的私人封地。國家失去了這些重要的稅收來源,財力變得虛弱。而四貴時時與國家爭利,戰爭的戰利品(寶器、黃金)往往也都運到了四貴家,於是四貴各個都比秦昭王本人還富有。貴族們的貪婪本性還使得他們不斷想擴大自己的封邑圈,魏冉趁著五國合縱攻齊,就以秦軍攻打遙遠的陶邑,並取得它做了自己的新封邑。隨後又不斷打大梁,屬於用國家軍隊給自己跑腿兒,目的是保護陶邑的東側安全,乃至增加陶邑的封邑圈。
當然,若說貪婪,布衣做了將相,一樣也是貪婪的,不過君主對於布衣的貪婪性好克製,而對於貴族的貪婪性,因為有親情,沒有辦法克製之。
四貴--這四個貴族,不但是封君,同時還位列將相。國家大事都是他們說了算。其中“四貴”的老靠山--秦昭王的媽--宣太後是“擅行不顧”(做事不管秦昭王什麼意見),相國魏冉“出使不報”,華陽君、涇陽君“擊斷無諱”,高陵君“進退不請”(來串門兒不跟傳達室打招呼),全不把秦昭王放在眼裏,跟亨利五世時代的貴族大爺們一樣。國君成了親戚們挾持下的小可憐。
所謂貴族,就是君主的親戚一族,比如齊威王的少弟田嬰的兒子就是孟嚐君田文,是貴族。在從前春秋時代的分封製下,國君的子弟(一代代國君的兒子們)往往被封為了同姓的卿族(同時家族中也有大夫),這就是世卿大夫,這屬於貴族被分封(當然也有異姓卿),但是這些貴族的世卿大夫,以及異姓的卿大夫家族,往往成了白眼狼,把國君的權也分去了,國君成了窗邊族,這是從前春秋時代的特色,也是中世紀封建英國的特色。到了我們的戰國時代,布衣崛起,王權和布衣官僚結合,使得貴族的權益在顯著下降,世卿貴族已經沒有了,隻以封君的殘餘形式存在,但是此時秦國,宣太後一黨的貴族,還是侵奪了君權。
平心而論,宣太後對秦國的功勞也不可一筆抹煞。當初秦昭王年幼即位,幾個異母哥哥還在覬覦王位,這時候,剛一即位,西邊的蠻邦“義渠”國的國君也前來朝賀。“義渠王”驕悍凶惡,桀驁不馴,居心叵測,一直威脅著秦國的西側後方(在秦惠文王時還趁著公孫衍五國攻秦,偷襲秦國西部)。宣太後不顧年長色衰,為了國家利益和兒子秦昭王的基業,毅然犧牲了自己半老徐娘的色相,朝“義渠王”放電,終於私通(屬於老草吃嫩牛)。宣太後以色相籠絡住了義渠王,使之不害秦國。到了三十四年後的如今,秦國已頗壯,宣太後張牙發作,趁義渠王沉溺於溫柔之鄉,將這個嫩牛殺死。時間是華陽戰役後的次年,公元前272年,隨即同年,秦軍攻滅義渠國,括地至甘肅寧夏一帶,為秦國除去了向西的後顧之憂,可放手東向了。為了國家利益,宣太後充當慰安婦的事跡廣為流傳。據司馬遷說,倆人前後保持了三十多年的不正當關係,生產了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