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姑娘,這不是出路(2 / 2)

她說了一個並不太高的價碼。

“這樣行不行,我付一半的錢,隻要你陪我聊聊天,但必須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許掩蓋,不許說假話,時間是一個小時左右,怎麼樣?”我說完就從衣袋裏掏出錢夾。

開始她猶豫了片刻,大概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姑娘連最珍貴的身子都賣,其它還會有什麼更過分的呢,所以就來了個點頭作答。

我把錢如數交給她,提出:“你詳詳細細給我講講你的身世以及為什麼選擇了這條道路?”我再叮囑一句,“不許胡編亂造,要一五一十地講!”

抑或是應了“吃了人家的嘴軟,拿了人家的手短”的箴言吧,她不敢怠慢地講起了她那真實而又淒惻的令人驚詫的身世——

姑娘姓竇名花,年方十八歲她出生在被譽為“革命搖籃”的一個祖輩都是貧苦莊稼人的家庭。常言道:“窮生窮生,越窮越生,越生越窮。”父母像下豬崽一樣一年一個連生了她們兄妹八個,要不是被強行節育,恐怕還要長生不止。

“姑娘十八一枝花”。十八歲的竇花應該如同欲綻的蓓蕾,在生活甘露的滋潤下吐蕊怒放。然而,生活帶給她的卻是淒雨嚴霜。年初,父母為了給哥哥換親,一連去了好幾封信,喚不回被逼走的兩個姐姐,就叫她頂替。她要嫁給的那個男人,不僅比她大十多歲,而且還患有癲癇病症。她死活不依。父親怒吼:“你再不從,就把你鎖在那男人屋裏!”竇花傾刻間覺得萬念俱滅。幾年前她正想考中學,卻被父母硬逼輟學;不久前,她與鄰村一個民辦教師相戀,當她父親了解到男方家境貧寒時,蠻橫地來了個棒打鴛鴦散。如今為了哥哥娶親,她又要當犧牲品。這太不公平!不甘任憑父母像牛馬一樣宰割的竇花仿效她的兩個姐姐,趁夜闌人靜時,離家出走了。

姑娘孑然一身,往哪裏走呢?竇花知道大姐在深圳的地址。結果到了深圳得知,她那作為外來妹的大姐因與一個監工發生兩性關係而懷孕被工廠老板開除,又遭到那個監工的拋棄,含恨投水而死。

已成了屈死鬼的大姐指望不上了,她義到距深圳一百多公裏外的地方去找二姐,長得如花似玉的二姐倒是活得挺消閑,生活富足。不過,錢卻由不得她支配,因為她隻不過是一個香港老板在內地找的一個“暖被的”,而且她這個“姐夫”一見她就色性大發,一次利用帶她到一個豪華賓館的舞廳跳舞的機會占有了她。她又愧又羞,覺得對不起二姐,便利用那男人給她的錢,偷偷乘飛機來到海口。

起初她在一家紡織廠當了個打工妹,可是活太累不說,那領班的男人又在她身上打開了主意。她怕重蹈大姐的覆轍,辭工不幹了。離開紡織廠,她感到生活無著無落。海口生活費很高,本來手裏就沒多少錢,坐吃山空怎麼行?可是,靠幹什麼掙錢呢?突然有一天她認識了兩個老鄉,相仿的年齡,相仿的身世,使她自覺不自覺地加盟到她們的“行業”裏,從此開始了賣身生涯……

姑娘的身世講完了。她沒有羞赧嗚咽,也沒有愧疚掩麵,而是神色麻木地像述說一個與己無關緊要的故事。

“竇花,你才十八歲呀,你不覺得幹這行又犯法又等於自我摧殘嗎,嗯?”我不禁大聲質問,那語氣又分明像在教訓自己的孩子。

“人生下來,就得活著,要活著,就得幹活掙錢,幹什麼不是幹呢?”竇花對我的關切與告誡似乎覺得是一驚一乍,說完抬起右手,一晃我給她的錢:“拜拜!”轉身離去,那輕盈的身姿還有幾分得意。

我本想大喝一聲:“姑娘,你不能再這樣糟踐自己,人生之路千萬條,當妓女決沒有出路!”可是,這時我發現對麵一家電影院裏擁出許多男男女女,或勾肩搭背,或調情接吻,馬路邊的林蔭道上,也是情侶對對,倩影雙雙,頓時感到心裏一陣空虛,很有質量的話到了嘴邊覺得已經變成氣團,緩緩地蒸發了……

斷想錄:正值豆蔻年華的姑娘竇花,於窮途末路中幹起了出賣肉體的生意。她在摧殘自己,也在摧殘別人,可她卻麻木不仁。竇花姑娘,這種“出路”是罪惡的深淵,要緊急止步吧!但願這種呼喚不被作為“大驚小怪”和“不合潮流”而遭到貶斥及冷落。

§§第八章 背上“十字架”的角色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