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寒風,愈發的冷。如利刃一般割開了時光荏苒。
“駕——”,清涼朗潤的聲音輕聲叱嗬,白馬便在蒼黃一片的大漠上急速飛馳。
少年長發散在風中,英姿颯爽。眉眼間沒有那種粗魯蠻橫的野氣,卻自有一番渾然天成的貴氣與優雅,那雙盈亮明媚的眼眸間,盛滿了璀璨的亮光,仿佛神之子臨世一般,自在,灑脫,無所畏懼。
他的五官俊逸,長眉入鬢,鼻梁挺直,雪白的皮膚帶著健康的紅潤。明明是如同女子一般秀氣的長相,去偏偏有著刀刻斧鑿一般的硬朗,透出英氣,顯得帥氣瀟灑,仿若仙人。他的身形並不偉岸,但那在輕薄的白色長衫下隱隱跳動的肌肉卻恰到好處的提醒著旁人他隱藏的力量。
顧君佑望了望天色,手不著痕跡地撫了一下身後被黑布包裹住的古琴。
這是之前留下的。
戰爭快要打完了,這架琴不能就這麼留在塞外,必須帶走。
“烏啼!”一聲輕喝,黑色的海東青展翅劃過天際,發出明亮尖銳的叫聲。
“殿下回來了!”遠處的一頂氈帳內,驟然聽聞海東青的鳴叫,一位身穿盔甲中年人站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木棒,在吩咐好手下人保護好沙盤後匆匆出帳。隻見一列列士兵在聽到鳥鳴聲後便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幾自動立於營長兩側。霎時間,本來嘈雜喧囂的軍營變得鴉雀無聲。
顧君佑駕馬而來,到近前時忽地瀟灑勒馬,看著馬蹄飛揚,塵土彌漫。
隨手將馬丟給一旁的侍衛,他爽朗一笑,示意行禮的士兵散去,便看到了匆匆出帳的周庸。
“殿下。”周庸恭謹行禮,行動穩重而不見急促,顯得大方有禮,不卑不亢。自有一番被歲月磨礪過的味道。
“周將軍,”顧君佑扶起對方,神色坦然,亦沒有絲毫的浮躁與自傲,“軍內一切都勞煩與您,君佑亦是過意不去。不知軍內一切可安否?”
周庸抬起頭,和善地笑了笑,就如同一位和藹的長輩,慈愛地看待著自己所欣賞的傑出的後生:“殿下放心,一切穩妥。”邊說邊側過身去,示意對方進入營帳。
顧君佑並未多言,走進帳裏。而周庸原本和善的笑臉瞬間破裂剝離,留下一層冷硬凝煉。
沒有絲毫耽擱,周庸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遞於對方:“殿下自己看罷。”
信封顯然是新的,但信封口的火漆卻有被拆過的痕跡,想來是周庸先看過了。
顧君佑打開信封,抽出了信紙,輕輕展開。但卻在看到信的內容時,臉色徒然大變。
長久的沉默。
“拓跋律鈞命薩瑪向安平方向攻去。安平易守難攻,是為軍事重鎮。薩瑪帶兵眾多,竟是不顧北漠大營的安危,一副勢要拿下安平的架勢。”似是受不了這沉默,周庸率先開口,“另外,摩可的那支人馬於日前從大營離開,又前往了蘆城和會寧。”周庸的語氣驟然低沉:“想來是拓跋又許了他們什麼好處,竟允許那群畜生那般胡作非為!”
顧君佑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們的軍隊也才剛轉戰至此,原來這裏僅有摩可的一支軍隊。這摩可本就是強盜出身,靠糾結商路上的匪徒搶奪過往商旅的財富而發跡。後來加入軍隊,更是變本加厲,仗著自己兵馬強壯,每攻至一處,燒殺搶掠,無惡不做。甚至有一次,曾於一晚連著屠城三座,之後又命人放火燒了五天五夜,近乎將城池化為焦土。
他還發明一種刑罰,強令人在燒紅了的鐵柱上跳舞。舞的好的,如果姿色較差,大三十大板,關一晚上,任其自生自滅;姿色較好,便斬去四肢,作為人彘。舞得不好的,便扔入蠍坑,受五毒噬體之苦。
因此,聽聞拓跋律鈞竟允許摩可肆意奴役失城百姓,顧君佑也是怒了。
“殿下,趁著北漠大營空虛,我們是否……”
周庸的言下之意,已然明顯。
“你先,下去吧。”顧君佑閉了閉眼,悶聲吩咐道。
待周庸退下,一個黑色的影子,從角落裏走了出來。
“墨竹參見主人。”來者是個姑娘,不大的年紀,小姑娘人如其名,雖不美豔,但此刻一襲黑衣難掩風華,正如墨竹一般雅致傲意。
“薩瑪帶的人馬都到位了嗎?”顧君佑直截了當地問道。
“未曾。”
“已到了多少人?”
墨竹比了個手勢。
顧君佑沉吟片刻,盯著沙盤,招了招手,示意墨竹靠近,輕聲耳語。
墨竹應下,轉身正欲離開,忽然聽到顧君佑的一句話:“打草驚蛇不可行,以逸待勞便好。”
墨竹眼中閃過錯愕,旋即又應了一聲,默默退下。
顧君佑眼中閃過一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