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景德堂門口就開始聚集了人山人海的的觀望者。大豬抬著黑皮大棺材來了,他把棺材往景德堂門口一放,看了看人山人海的鄉親們,就開始一咧嘴大哭起來。且一邊哭一邊喊道:“我的爹啊,是景德堂害死了你啊。你本不應該死的,這該死的景德堂,他們庸醫拙手,害死人命啊……”
景德堂的大門也打開了,東阿縣知縣也從官轎內走出來,景德堂的小夥計趕緊給知縣搬來了椅子。知縣坐下,眾衙役兩邊站立,儼然成了一個縣衙的現場辦案。
拍打大棺材的大豬一看,好啊,你們都到齊了,就看我給你們鬧了。於是,大聲哭泣的他,高喊道:“景德堂害死人命,拒不賠償,哥幾個,給我把棺材抬起來,要放到景德堂內去。”
其他幾位披麻戴孝的人,聽了大豬的命令,也就哭喊著,抬起棺材,就往景德堂大門內闖。可是,眾人抬著的大棺材,剛到景德堂門前的的台階上,就被從裏麵走出來的何永言,一把就給大棺材給攔住了。緊跟著王展雲也走出來,大聲問道:“大豬,你這棺材內葬的何人?如何要抬到景德堂內?”
大豬一愣,手指著王展雲罵道:“你給我裝什麼孫子啊,我這都在你們家門口停了好幾天棺材了,你王展雲還不知道棺材裏是誰?”於是,搖頭晃腦的大豬,一副痞子相下,拍著棺材,衝圍觀的眾人大聲言道:“這棺材裏放的是我爹!”
大豬這話說得理直氣壯,但卻是沒有一點悲傷之意。
王展雲再次言道:“你爹爹因何而死?是否與我景德堂有關?”
自從大棺材擺到景德堂門口以後,景德堂一直不敢正麵與他交流,今日景德堂女掌櫃伶牙俐齒的幾句話,倒是讓大豬說什麼也沒有到,這王展雲竟然不怕自己。由此,也讓大豬出乎意料之外,結結巴巴言道:“我爹吃了你家藥,毒死了。”
王展雲道:“我家醫藥救人性命,醫人病疼,怎麼會害人性命?”
大豬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王展雲道:“那你爹得的是何病症?其死因到底與我景德堂有沒有關係?誰人又可證明你爹之死,與我景德堂有關呢?”
王展雲的幾句話,說的是大豬啞口無言,就連那一旁陪著知縣觀看的西聖堂掌櫃範炳龍,亦也是暗暗替大豬擔憂著急,真怕他漏出什麼馬腳。真如此,守著知縣大人,以及全鎮的鄉親父老,那麵子可就丟大了。
大豬結結巴巴,左看右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他,頓時臉露潑皮相,大哭著,手拍著大棺材喊道:“鄉親們啊,你們看啊,這景德堂她們害人還不承認啊。爹爹啊,誰又給你做主啊……”
遠處的範炳龍對知縣言道:“這景德堂發帖讓咱們前來給她們主持賠償的公證,可她們當著大人您,又挑起事端,意欲胡攪蠻纏,實在可惡。”
知縣言道:“先看看再說,實在不行,就讓官差封了她的景德堂,看她們還敢胡鬧。”
王展雲再次高聲道:“事情既然到了這一地步,我景德堂有口難辯,但死者為大,我景德堂尊重你的意思,你就說一個賠償的數目吧。”
大豬道:“五百兩銀子,早就給你們說了,你給我裝什麼孫子啊。”
王展雲道:“好,拿銀子來。”
小夥計提了一包銀錢過來,王展雲打開布包袱,露出裏麵一大堆白花花的銀子。王展雲手指布包袱裏的銀元寶道:“這是五百兩銀子,請大家過一下目,日後也好為我們景德堂做個公證。”
王展雲手拿一隻銀元寶,衝四周圍展示,眾圍觀人不住點頭。
王展雲把銀子收起,布包袱包好,大豬走過來,就要拿起包銀子的布包袱。王展雲一把摁住大豬的手道:“銀子給你,你拿走之前,尚需打開棺材,讓我景德堂的醫生,驗過棺材裏的屍體。了解到藥方致人病死的原因後,方可讓你拿走銀錢。”
大豬一愣,臉色頓時突變,結結巴巴言道:“我爹爹入棺,不可驗看。”
王展雲衝知縣言道:“知縣大人,小女子為避免景德堂日後再有類似事情發生,特意請大人督促開棺,好找到藥方致人病死的原因。”
知縣道:“好、好、好,這是好事,請開棺吧。”
範炳龍趕緊言道:“大人,此事情就免了吧,想那棺內死人多日,有啥好看的,打開來豈不是晦氣。”
知縣道:“也好,也好,言之有理。”
範炳龍道:“大豬,景德堂銀錢既然給你,還不把棺材抬走,好讓人家景德堂重新開業。”
大豬聞聽,連銀錢也顧不得拿了,趕緊高喊道:“抬棺走人,爹爹哎,咱們回家去了。”
王展雲內心著急,可是也無法攔阻。大棺材晃晃悠悠抬起來,一旦離開景德堂,這日後可就不好辦了。
何永言暗暗發動內力,迎著抬過來的黑皮大棺材,一肩膀就撞了上去。接著就聽“嘩啦啦”一聲響,黑皮大棺材就被撞翻在地。緊跟著棺材木板四散開來後,裏麵一位穿了好幾件棉衣,就像是一位大狗熊樣子的小老頭,推開壓在身上的棺木,“吭哧、吭哧”的就從地下站立了起來。
眾人大驚失色,是詐屍了嗎?我的天呀,這黑皮子棺材內冒出個大活人來,確實讓圍觀的人們大吃一驚,就連那知縣大人,也都看呆了。
大豬嚇得跪在地下,不住聲的小聲喊道:“爹爹啊,你起來幹嘛,快點趕緊躺下啊。”
大豬的爹爹聽了兒子讓他趕緊躺下的話,又瞬即躺在了地下。何永言上去拉過他的胳膊,三指一搭脈搏,然後對王展雲道:“王掌櫃的,這死者又複活了。”
何永言的話語,是給大豬一個麵子,是說你爹複活了,並沒有說你和你爹成心來敲詐人家。
王展雲一聽,也就明白了怎麼回事,連忙招呼自己手下的小夥計道:“快去給老爺子端杯茶水來,這大冷的天,趕緊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大豬哪還敢讓他爹喝熱水啊,趕緊給其他幾位披麻戴孝的人使了個眼色,急急言道:“快把咱爹攙回去吧。”
幾個人架起大豬的爹,匆匆忙忙趕緊擠開圍觀的人群往外走。王展雲喊道:“慢走啊,這棺材也抬走啊。”
圍觀的人們皆“哈哈”大笑,範炳龍更是氣得臉色發青,可他也無法表現出來。隻好和知縣大人陪著笑臉,看著圍觀的人群盡皆散去。
景德堂門前打掃一新,鞭炮齊鳴。小夥計熱情迎客,景德堂門口喜氣盈門。門內王展雲請何永言落座後,俯身磕頭就拜何永言。何永言慌忙忙攙起王展雲,言道:“如此大禮,永言實難接受。”
王展雲道:“先生恩德實難回報,您拯救的乃是景德堂幾百年來的基業,想我夫君東昌府被囚,如果景德堂在我手內毀了,日後我還有何臉麵去見夫君。何神醫,您救助的更是妾身的性命啊。”
何永言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想我第一天看到大豬,幹苦不掉眼淚,就感覺此事情蹊蹺。再接著細觀黑皮棺材沒有釘上棺材蓋板,就明白了其中的故事。”
王展雲後悔言道:“哎呀,此等破綻,我怎麼沒有看到呢。”
何永言道:“王大姐女人柔弱心腸,一看有人死了,心裏慌張,就沒有顧及到其中的破綻。而我作為一個局外人,僅僅是局外者清而已。”
王展雲一招手,小夥計用木盤端著一個布包袱進來。王展雲接過木盤,送到何永言麵前的桌子上言道:“這是感謝何神醫的。”
何永言起身急急言道:“錢財乃身外之物,永言絕對不要。”
王展雲道:“對了何神醫,您說您來景德堂,有什麼事情要求助我啊?”
何永言道:“我妻子後背槍傷失血過多,且血湧心胸,我到東阿來景德堂,乃是為我妻子而來。”
王展雲道:“何神醫莫不是需要阿膠王?隻是您不便開口而已。”
何永言道:“我隻知道阿膠王能夠為失血之人補血,從而達到起死回生的目的。但是,我實在沒有想到阿膠王,對於你們東阿人來說,有著如此的重要性,所以我也就不好意思開口求您了。”
王展雲道:“如果以前,這阿膠王我誰都不會去給。但是,目前何神醫您要,我王展雲一定要給。想我一位弱女子,公爹含冤去世,夫君受苦入獄,大門口又被人家大棺材堵門。這全鎮的人,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我主持公道,卻讓您一個外鄉人,替我王展雲解了圍。何神醫,這阿膠王我給您。”
小夥計提醒王展雲道:“東家,那阿膠王不是不可以送人,但一定要等明年正月十五元宵節燈會過後,方可送給何神醫一部分。”
王展雲表情一愣,想到小夥計的提醒很有道理。於是,趕緊給何永言解釋道:“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燈會,我們這鎮上都要舉辦跑驢的表演,跑驢時還要把阿膠王取出來,供奉到會台上,供人祭拜。”
小夥計道:“那就等元宵節過後吧。如果現在把阿膠王送給何神醫一部分,到時候燈會上人家其它藥堂的人,要是發現阿膠王少了,肯定就不讓咱們景德堂保存了。”
王展雲點頭中,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對自己有恩的何永言。小夥計對何永言道:“何神醫,這次花會與往年不同,由於咱們藥堂老掌櫃去世,少掌櫃不在家,他們欺負咱們藥堂無人,就非要求咱們把阿膠王拿出來,有各家藥堂輪流保管。如果這一次花會後,跑驢的頭名被人家拿走,那麼阿膠王也就歸人家保管了。”
何永言問道:“這跑驢是怎麼一回事?”
王展雲一笑道:“咱們這東阿以東阿阿膠聞名,人們以阿膠生活,這驢則是為咱東阿人做出了最大的貢獻。咱們東阿人養驢、愛驢、敬驢、喜歡驢,每年的正月十五,人家舞龍、舞獅、跑旱船,咱們這裏則是跑驢。”
何永言問道:“這驢怎麼個跑法?”
小夥計比比劃劃言道:“這跑驢和跑旱船有相似之處,就是用高粱秸紮成架子,用紙糊成驢的形狀,分前後兩部分,前麵為頭,後麵為驢屁股和尾巴。人站在中間,把糊好的驢頭和驢屁股掛在自己身上,就好像是騎在小驢身上一樣。然後演員在花會上,以小媳婦騎驢回娘家為戲,做出騎驢上山、小驢吃草、騎驢下坡、騎驢過河、失蹄臥水、毛驢抖水、懶驢打滾等等舞姿。到時候誰家藥堂出資資助的驢跑得好,贏得花會的頭獎,那麼阿膠王,則就有他們藥堂來保管了。”
何永言問道:“如果咱們景德堂跑驢跑得好,是不是咱們還能夠繼續保管阿膠王啊?”
小夥計點頭道:“是的何神醫,隻不過往年跑驢,咱們景德堂都是少夫人做成小媳婦回娘家的樣子,每每跑驢都是頭名。”
何永言道:“他們其他藥堂既然知道咱們藥堂跑驢厲害,為何還要以跑驢與咱們景德堂相比?”
小夥計道:“他們知道咱們今年不行了,跑驢跑不了。”
何永言聽後,就去看王展雲。王展雲此時倒是滿臉羞紅,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何永言想問為什麼跑不了,還沒有說出口時,小夥計趕緊言道:“目前咱們東家有孕在身,跑不動了。”
何永言看著王展雲肥胖的身子,心想有孕的身體,也差不多有三四個月了。此時再跑驢,劇烈的運動下,胎兒勢必難保。於是,何永言問道:“咱們景德堂要是花錢雇請一位女子跑驢,不知可行?”
王展雲道:“可行是可行,隻是跑驢功夫深厚,演技也需高超,一般人跑驢倒是能夠跑得了。但是跑驢跑出精彩來,能夠在正月十五的元宵節燈會上,拿到頭名的彩兒,非一般人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