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4章(1 / 2)

苦山大師本人的一幅中堂《雪血江山圖》和五十四幅水墨山水小品、四本墨跡冊頁以及《周南畫論秘笈》專著全部複印展開稿占了整整一個展室;周氏二代傳人周月橋、周月舟、畢沅三人的書法、繪畫、文論等占了整個第二展室,其中周月橋繪畫作品三十八幅、書法作品四幅,周月舟書法作品二十幅、繪畫作品八幅,畢沅臨摹苦山大師繪畫作品二十二幅、仿曆代名人繪畫作品八幅,總共合計一百幅。另加《苦淵畫論》、《苦淵畫譜》各卷全部複印展開稿,這個展室就布置得比較擁擠;周氏第三代傳人周伯均、周伯東、周伯雨、周萌四兄妹及孫媳薑可音與外孫女居美的作品布置在第三展室。這個展室比前兩個展室稍大些,六個人的作品入選量因自我控製標準較嚴,已報送到籌委會辦公室的數量就低於第二展室許多。現在,怎麼看展品量都顯得不足,讓人覺得沒有第二展室充實。所以,臨時決定了兩項彌補措施:一,迅速再補選幾幅巨幅作品突擊裝幀;二,讓周伯東與周伯雨二人按展室正門兩邊牆麵尺寸,就地現場揮毫,趕製兩幅巨幅作品,這樣,既可彌補如此大規模的展覽缺少巨幅作品的遺憾,同時,也可因此而強化本次展覽的趣味性。

後麵這一條,也是正在布展現場參觀的周月樓、居美、勞倫與史密斯等人極力要求促成的,所以,為滿足他們的意見,也為檢驗一下三弟近日如醉如癡解讀爺爺與二叔畫論的成果,周伯東專門回到墨園把周伯雨找來,並到美院向過去的同事們借來各種巨型筆,這就又引來一群專門趕來看熱鬧的人。

由於帶有現場表演性質,兩人不便同時操作,商量之後,周伯東先畫。

周伯東把已經拚好的巨幅畫紙又認真地展了展平,把幾個調好顏色的塑料盆又逐個試了試濃度,然後讓周萌替他端著墨盤,最後,脫去了鞋,站在畫紙上閉起眼睛穩定情緒。

滿頭白發的周伯雨此時一聲不響,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在一旁默默看著。

周伯東首先讓貝爾遞過噴壺,在畫紙上噗噗噗連噴幾下清水,然後,從周萌手裏拿過墨盤不假思索地在噴過水的地方一**淋淋漓漓灑了開去。圍觀的人同時睜大了眼睛,隻見畫紙上一顆顆大大小小的墨滴炸彈般陸續炸開,迅速向四周蔓延、浸潤。周伯東不慌不忙回身端起一盆清水,又是一**灑將開去,清水又在墨中炸開,真如連續轟炸一般,不由看得大家眼直,但這回大家不再驚呼,隻瞪著眼睛看那清水與濃墨相互滲透、相互運動、相互纏繞、相互融合。與此同時,稀釋過的花青與鉛粉又淋淋漓漓地灑了進來。不等這些花青與鉛粉蔓延,周伯東又抓起一枝大提鬥筆在墨與色之間刷刷點點地掃來蕩去,驅趕墨與色加快溶變。最後左手拿了張生宣揉成一團啪啪啪在畫上三按兩按,墨、水、色間的相互運動便頓時停止。這時他右手已經同時握了兩枝筆,一枝大羊毫“白日落山峰”,另一枝也是羊毫“大白雲”。兩枝筆一枝蘸色,一枝蘸墨,交替使用。隨著這兩枝筆的勾勾抹抹,畫麵物像迅速清晰起來,最後,他又拿起一枝葉筋筆三勾兩抹,畫便成了。當他把最後用的葉筋筆丟到筆筒裏時,看了看手表:僅用了十分鍾。

現在大家才看出最早潑下的墨變成了幽暗、濕潤、虛實有度的遠山。後潑的水破了前麵的墨,變成了雲霧和遠處的氤氳。最後潑灑以及點染的花青與鉛粉成了漫山遍野的梨花。因為墨、水、色都是沿一個方向灑去的,所以畫麵朝著一個消逝點充滿了動感和韻律感。同時,由於水分充足,畫麵如罩一層水霧,便有了春雨淋漓的效果。最為奇處,是這種隨意淋來倒去的潑墨、破墨居然還能夠在畫麵上恰到好處地留出片片空白,稍經點染,就成了與那些用花青和鉛粉染成的梨花的烘托與延續,使梨花更加無邊無際,開滿天地之間。整體看來,一氣嗬成之氣韻貫穿全局。沐浴在雨中的景物既模糊,又讓人能明顯感到。雖明顯感到了,卻又很模糊。這種含蓄的效果把內在美與外在美統一得十分和諧,看去永遠玩味無窮。

大家便都看呆了,史密斯甚至覺得這是神奇的魔術。

周伯東掏出手帕揩揩手說:“筆墨遊戲,雕蟲小技,獻醜。”然後,便回頭對周伯雨說:“三弟,看你的了。”他的話引起了大家對周伯雨的注意,不少熟悉他的人見他突然變成一頭白發,不由得大為驚詫。周伯東想借現場氣氛把三弟的創作激情調動起來,於是也故意激他一句:“三弟,你近日反複研讀畫論,必有更深刻的頓悟,來,別緊張。”然後便親手為他研墨。

周伯雨一言不發,默默對著二哥的畫看了一陣之後,便突然動起手來。讓人吃驚的是他作畫的過程和周伯東作畫的過程完全相同,也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潑墨、潑水、潑色,隻不過潑的顏色是他自己隨身帶來的一種獨特的朱紅。這種朱紅和墨溶解在一起的效果非常別致,極其絕妙。大約也是十分鍾之後,周伯雨便把他畫完的畫擺在了二哥周伯東那幅畫的旁邊。這時人們不僅是驚詫,更有些目瞪口呆了——如果說看了周伯東作畫的過程和最後的效果,使在場的同行想從此罷筆改行的話,那麼現在這些人則是徹底地被自卑感所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