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限留戀地拉著手走向那座山崖。
這是一道兀立在小溪邊上的山崖,崖頂生長著虯曲的古鬆,有隻鳥兒在崖上飛過,發出銅管樂般的啼鳴。忽然,他們發現不知什麼人用小刀在崖壁上鐫刻了兩行字:
這兒多好!
總他媽呆在城裏幹啥?
兩人看後都哈哈大笑起來。
周萌說:“刻字這人真逗。”
貝爾也笑了:“不過,他說得一點不錯——這兒多好!總他媽呆在城裏幹啥?”
後來他們就來到那個山洞前,他和她麵對洞前的瀑布一下子就陶醉了。貝爾興奮地大喊了一聲,著魔似地衝了進去,被飛瀉的水澆得嗷嗷直叫。周萌雖有些膽怯,終抵擋不住貝爾的勸誘,最後也衝了進去。他們叫著、笑著、鬧著。後來,便拉著手水淋淋地摸進洞裏。周萌驚喜地發現洞裏石桌上擺著紅葡萄酒和沒有開啟的罐頭!貝爾興奮地嚷道:“上帝呀!貝絲獨自在這兒過神仙日子!”周萌也嚷:“我正好餓了!”於是,他們便一齊動手,貝爾很快打開了罐頭,周萌也開啟了那瓶紅葡萄酒。
周萌拿起套在一起的一次性注塑口杯,又有了新發現:“恰恰是兩個杯子!”
貝爾覺得這真挺有意思:“嗯哼,不是一個也不是三個。看來,她知道我們今天兩個人一起來。”
周萌糾正說:“不對,這是給我二哥和她自己準備的。”
貝爾便在胸脯劃十字:“上帝呀,請饒恕這兩個饞嘴的家夥吧。”然後就拿起酒瓶先給周萌斟了一杯,再給自己也斟一杯。這是很有名的通化紅葡萄酒,顏色像血一樣深濃。酒的漣漪美妙地顫動,又使他聯想到周萌紅潤、性感的朱唇,於是又控製不住盯著周萌的嘴看。他心裏這樣聯想:這葡萄酒和紅唇一定是同一個滋味,甜而醉人。
周萌沒理會貝爾貪婪的目光,她真的餓了,需要進食。她端起杯送到嘴邊剛要喝,又移開向貝爾送來:“來,幹一杯,為我們的逃學!”貝爾端起杯子響應說:“幹,為了回去挨批評!”兩人將杯子碰出一聲脆響,都幹了。
酒很爽口,帶著柔和的黏度在口腔和食道裏甜甜地漫開。沒過多久,周萌就感到皮膚裏有一種東西在竄動,她仿佛聽到了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便有了許多的衝動。她想喝,大口地喝。她想唱,放開喉嚨唱。她還想跳舞,甚至想**衣服去遊泳。
貝爾也和她差不多。這位美國青年的兩隻藍眼睛亮亮的,仿佛兩汪清澈的湖水,隨著酒力的發作,眼裏的湖水也在漲,眼看就要流出來。
周萌的眼睛,貝爾的眼睛。貝爾突然抱起周萌把她放在石桌旁厚厚的草床上,他們便相互摟著、抱著、親吻著。後來,他和她又爬起來,氣喘籲籲地跪在草床上。
貝爾學著教堂裏神父的腔調問:“周萌,你願意嫁給約翰·貝爾為妻,並廝守終身嗎?”
周萌也端起腔調回答:“願意。”然後,也學著教堂裏神父的腔調問:“約翰·貝爾,你願意娶周萌為妻,並終生不渝嗎?”
貝爾答:“願意。”
這樣,他們便自我履行了神聖的儀式,然後,他們就把濕衣服統統**甩到洞口外麵……
四
周伯雨在吉玉家附近的一個小吃部裏喝悶酒,他喝了很多很多。
自從那年聽說吉玉自殺之後,他就漸漸養成了喝酒的習慣,越喝越多。後來就長期以酒為伴,成了癮。無論喜怒哀樂,都要以酒宣泄。久之,飯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今天,他沒吃飯,腹中空空地喝悶酒,不知不覺,已有些醉意。喝下的酒在他體內激烈地奔騰,使他心潮激蕩。他苦思冥想,找不出吉玉拒他於千裏之外的理由。他為此有些氣惱,甚至想打人。他抓起已經喝光了的酒瓶子還要倒酒,可怎麼也倒不出來,一生氣就把酒瓶子狠狠摔在地上,瓶子叭的一聲粉碎了,使他自己也受了一震。偏巧,這一震,震開了他癡迷的心竅,使他豁然開朗,驀地領悟了吉玉打黑雨那一巴掌的內容:
她和他今生今世不可能再結合!
這就是他對她為什麼一直不去找他、為什麼躲著他,以及見了麵那種冷若冰霜表情的理解、頓悟,或者說是破譯。
為什麼呢?因為他關於她的人格的那句氣話!她始終不能原諒他!因為她的自尊心太強了!因為她太愛他了!所以容不得他對她人格的指責,哪怕是出於誤會,或是不明真相。不行,就是不行!
周伯雨還有一個頓悟:他自己這麼多年來所以絕了結婚的念頭,實質上也是一直在等待有關吉玉的確切消息。他的潛意識一直希望她還活著。現在,她的確還活著。他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個想法就是找到她,和她破鏡重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