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的氣氛越來越熱烈,不少人躍躍欲試,真要上場時又有些卻步。
主持節目的同學興奮地喊了一聲:“這個皇後我也不要了!誰能把她逗笑,就把她賞賜給誰啦!”
全場一陣歡呼。
貝絲這回可有點怕了,這樣一來,說不定會笑死的。
周伯東也擔起心來,這麼下去貝絲可有罪遭了。眼看著堂·吉訶德又要衝上去了,周伯東便急忙趕到他前麵對著貝絲行了一個十六世紀的歐洲宮廷禮說:“請皇後別用我的嘴笑。”
全場寂靜片刻後,才體會到這句話的幽默。
可是沒等大家笑出來時,貝絲把手往嘴上一捂,扯下了膠布咯咯地笑起來說:“我是你的啦!”
全場立即掌聲雷動。
貝絲趁機拉著周伯東跑到了外麵。
一九六二年最後一天的大雪終於停了。龍須柳的枝頭挑著一輪金紅色的月亮,它細膩的光輝均勻地鋪在雪地上,貝絲把周伯東拉到龍須柳下,兩個人相對而立笑了好一會兒。等笑夠了,貝絲就說你閉上眼睛,周伯東就閉上了眼睛。貝絲拿出兩小條蛋糕送到周伯東的嘴裏,周伯東細細地咀嚼著,貝絲細細地喂著,可還是很快就吃完了。周伯東說你也閉上眼睛,貝絲也就閉上了眼睛,周伯東也拿出兩小條蛋糕送到貝絲嘴裏。當貝絲吃完蛋糕之後兩個人便擁抱到一起。後來貝絲用她的腦門兒撞周伯東的胸脯。周伯東不明白她的意思,就往後退一步。貝絲又上前一步,還是用腦門兒撞他的胸脯。這回周伯東不再往後退了。他感覺到要發生什麼,卻又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貝絲輕輕地解著自己胸前的鈕扣。她顯得平靜而莊重。
周伯東終於朦朦朧朧地明白了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他低頭搓著兩隻手,感到心髒在胸膛裏咚咚地撞擊著,像要甩出去的炸彈。貝絲抓住了他的手,把它塞進自己的前胸。那裏的溫暖和**使他猛地哆嗦了一下。貝絲又把頭抵在周伯東的頸部,雙手也輕輕地**他的棉衣,並沿著兩側摟住他的後背。周伯東所觸碰的肌膚仿佛是奶油,那麼平滑,那麼細膩。後來他就觸摸到了那個既溫軟、又尖挺的**。周伯東猛地一抖,感到一股強烈的電波刹那間通遍了全身,擊穿了心髒。貝絲同時哦了一聲,接著全身顫栗起來。他們久久地擁抱著、撫摸著,感受著對方的輪廓和質感,體會著自身永生不能具備的神秘與奧妙,仿佛經曆了億萬年的尋覓和跋涉,終於和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時丟失的那一半相遇了。一顆流星劃過穹窿墜入宇宙的深處。周伯東喉頭嗝嗝的聲響和貝絲輕輕的**聲交織在一起,融進一九六二年午夜的鍾聲裏。
五
來了一陣小風。
斜斜的雨絲讓人感到外麵的景物看上去有些傾斜。廣闊的水麵上繚繞著霧氣,不斷變換著姿態向上升騰,給草地、樹木和紅房子蒙上一層飄動的紗。斜雨有時會淋進窗子,甚至會掉進他和她的酒杯,激起小小的漣漪。一隻水鳥匆遽地從小窗前掠過,灑下一串兒多少有些淒涼的嘹嚦,就像遙遠的幸福在記憶裏劃下的傷痕。那個雪夜,月亮把他和她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放倒在潔白的雪地上。後來周伯東每每想起時,總覺得那是一種預言。然而,貝絲躺在佛羅裏達海岸上,想起他和她重合在雪地上的影子時,卻認為那是性的啟示,或者是她和他靈魂的**。那一夜,她以平靜的理智將她和他的愛情向性靠攏了一步。她讓周伯東在甜蜜醉人的愛情酒裏品嚐出性的成分。他們應該在這個世界上合二而一,成為陰陽一體的完整單元。可是後來他們竟突然分離,就像兩個星球突然被一種外力推向不同的軌道。他們的心靈和肉體在宇宙中流浪了二十二年,又突然碰撞在一起。現在,同時具有靈魂和肉體的他和她就相對而坐。
他們的中間舉著兩杯甘烈的沙棘酒。
他們重新碰響手中的酒杯,幹了第二杯酒。
的確,一九六二年的春節充滿了寒冷的詩意。從那個寒夜起,他對母性的美和偉大開始有所理解,對造物主的偉大也深感震驚。後來他在犯病期間曾畫過一幅油畫,題名叫《人類的圖騰》。畫麵上方高高聳立著兩個巨大的**,下麵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畫的是什麼,好像是山川河穀。在那個寒冷的夜晚,貝絲在那隻手的撫摸下周身的肌膚和骨骼都化成了水。他們喃喃地相互發誓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然而,寫在雪地上的誓言被寒風毫不留情地蕩盡了!
周伯東又給她和自己斟了第三杯酒。
但他不急於舉杯。他用深情的目光在她富有詩意和音韻的臉上、身上尋找離別給她留下的痕跡。二十二年來周伯東一直奇怪,他和她本來就隱藏著分離的危機,他怎麼就一點也沒有想到呢?後來他已經理解了她回國的必然原因,但那是經曆了多少痛苦的思索啊!
現在周伯東凝視著酒杯,又想起那次讓他肝膽俱裂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