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絲站起來把兩肘支在窗台上向外看著。不知怎麼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真的無緣了嗎?為什麼總是對麵不相逢?於是什麼也不想了,她現在大腦一片空白,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揩淚的時候她感到旁邊似乎有人,便瞥了一眼,果然鄰桌有個人背著她憑窗而立。
服務小姐給貝絲端上酒菜,又問臨桌的人要點什麼?
那人說:“我隻想在這裏往外看看……”
貝絲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便邊揩淚邊轉身,想仔細看清那人,不料,轉身時不小心碰掉了什麼東西。隻聽砰的一聲,她還沒來得及看清究竟碰掉了什麼,卻突然愣住了:“周伯東?!”她失聲驚叫起來。
鄰桌的周伯東聞聲猛地回過頭來,他的眼睛倏地睜大,接著全身抖顫起來:“貝絲!你是貝絲!”說完,他猛地撲向貝絲,把她緊緊摟在懷裏,瘋狂地親吻起來。
貝絲等待了二十二年,期待了二十二年,卻沒想到相見會這麼突然。頃刻,她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擊暈了,感到以往的一切痛苦都在這一瞬間化成了幸福。
好一陣之後,周伯東似乎平靜下來,雙手捧著貝絲的臉,流著淚說:“貝絲!我就知道你一直在這裏等我!我就知道你沒有回美國,沒有。你一直在這裏等我、盼我是嗎?你已經在這裏等了我二十二年,是嗎?可我怎麼今天才找到你呢?”說著,他竟號啕大哭起來。
貝絲開始被周伯東的真情感染,不禁也陪著他哭了起來,可後來她發現周伯東的兩眼有些發直,感到有些不對頭,便詫異地問:“伯東,你怎麼啦?你的眼睛怎麼有些發直?伯東!你怎麼啦——?!”
她用盡全力搖晃著他。
可周伯東似乎全然沒有聽到貝絲的問話,他隻顧按照自己的思**表白著:“我真是個糊塗蟲!怎麼就沒想到你根本沒有離開唐城呢?不過,你既然沒離開唐城,就應該去找我,可你為什麼不去找我?為什麼?……”
第?十?二?章
一
顧不得天黑**遠,周伯雨捏著總務科長的條子一直跑到東林區政府。
值班室早已熄了燈,他幾乎並沒怎麼想就敲起了值班室的門。
值班老頭打開電燈,推開小窗戶問:“你幹什麼?”
周伯雨說:“我找你們民政局的奚局長。”
老頭不高興地說:“這是啥時候啦?”
周伯雨說:“我是想他可能在單位寫什麼材料,或者有點什麼事情碰巧就在這兒。”
老頭說:“對不起,你沒碰巧。”說著把小窗戶關了,燈也閉了。
周伯雨便在值班室前來回踱著步子,過了一陣他又敲值班室的門。老頭又打開了燈,把嘴對著小窗戶問:
“你究竟想幹什麼?”
“對不起,大爺,我想問一下奚局長家有沒有電話?想通過他找一個人……”
“這人怎麼了?”
“這人——大爺,請您告訴我,我實在是有急事。”
“找他的人都有急事。這時候吵醒他,我要不挨訓才怪呢!你是哪單位的?”
“我……現在沒單位。”
“算了吧!連個單位都沒有……”
小窗戶又關上了,燈也滅了。
周伯雨又開始來回踱步。這時候,時間大約已經是午夜。
過了一會兒,值班室的老頭又把頭從小窗子裏伸出來喊道:
“哎哎哎!我說你在這叭嗒叭嗒地來來回回地走什麼?鬧心不?你不睡也不叫我睡呀?”
周伯雨向小窗口瞥了一眼,便踱到大門口去了。
他想,或許這個奚局長要寫什麼材料突然要到單位取什麼數據,或者是要開什麼箱子發現鑰匙放在辦公桌裏,便會連夜趕到單位來的。
他於是在大門口蹲下來。
夜霧彌漫開來,空氣濕漉漉的,洇得周伯雨身上也濕漉漉的。郊區的夜和城裏及鄉下都不一樣。往城市那邊看,夜空一片鮮豔的桔紅色,伴著一種遙遠的喧囂,很有些紅塵滾滾;往鄉村那邊看,天空幽藍一色,星星懸掛得整整齊齊,隻有寧靜,沒有喧鬧,很恬適,也很神秘。周伯雨看一會兒城裏的夜色,再看一會兒鄉村的夜空,消磨著時間。突然,他打了幾個寒顫,接著又打了幾個噴嚏。他知道今夜已經沒希望了,但他還要等待天明。或許這個奚石要出去辦事,會提前來單位取點什麼東西,他不能錯過一切機會。
天終於大亮,接著,上班的人也陸陸續續地來了,可還是沒見到那位奚局長。
周伯雨一打聽,原來奚局長出差了,兩天後才能回來。
他回到家就病倒了。高燒中,看見吉玉溜著牆根兒向他悄然走來。她手裏捧著幾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