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2 / 2)

貝絲默默看著父親的背影,心中的宿怨早已化作由衷的感激,她知道爸爸這是在設法補償當初的武斷所造成的對女兒的傷害,同時在設法給她創造與周伯東重續舊緣的機會,而這也正是她所企盼的啊!她痛苦這麼多年,絕望這麼多年,不願告別人生,實際就是在等待重見周伯東的這一天。正如她最愛唱的《驪歌》那樣:“我要等待到我們再相逢”。

她抖著手打開那本書,首先看到了周伯東的照片,淚水頓時模糊了她的眼睛……

勞倫送走黑人警長回到後花園的時候,貝絲正倚在樹旁翻看那本書。勞倫邊走邊興致勃勃地對貝絲說:“孩子,你大概無論如何猜不出發生了什麼事情。哈哈!真有意思!簡直像偵探小說!喏,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住在醫院的時候,居美買到的那幅畫被盜了,可奇怪的是居美還是如期啟程去了中國!更奇怪的是,她走後那幅畫又在她家門前的台階上出現了。剛才那個警長——就是那個黑人瓊斯,要我幫他鑒別那幅《雪血江山圖》。貝絲,那幅畫把我嚇了一跳: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幅仿製品,作畫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個月,怎麼可能是苦山大師的真跡呢?我當即斷定那是一幅贗品,盡管從畫風上看又和苦山大師很相似。”

勞倫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後,便坐下來倒了一杯白蘭地喝下去,用狡黠的目光斜了貝絲一眼:“你說怪不怪呢?”

貝絲終於也發起急來:“這麼說,居美買的是贗品?”

勞倫大搖其頭:“不不不!那幅畫我事前鑒定過,絕對是真跡。”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貝絲有些茫然。

勞倫說:“你的問號也是瓊斯警長的問號。我雖然不是福爾摩斯,可對這件事的判斷絕不會比福爾摩斯差。我告訴瓊斯警長,在居美買到畫之後,或許因為發現有人在暗算這幅畫,或許是因為她太喜歡這幅畫,想在送回中國之前臨摹一幅留作紀念。總之,她肯定仿造原作臨摹了一幅,而這幅畫恰恰被盜走。盜畫的人作案時自然不能細看,待到發現上當後,為避免警方繼續追查,又把這幅畫送了回去。而居美隻丟了她臨摹的畫,也就沒太在乎,依然如期帶著那幅真跡回了中國,所以女兒你也要馬上動身。”

貝絲終於興奮起來:“您的判斷很有道理。”

勞倫說:“瓊斯警長也是這麼說的。所以,孩子,我肯定那個受了捉弄的偷畫人,一定不肯就此罷休。因此你要馬上動身到中國去,趕在他們之前,讓居美多加小心,絕對不能讓這幅畫落到別人手裏。”

飛機起飛之後,居美從舷窗向地麵張望時,沒能看見為她送行的史密斯,然而她能想象出他依舊仰望著飛機一直消失在他視線之外的模樣。這種想象使居美內心多少有些酸楚。臨上飛機前,他設宴為她送行。在她登機之際,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我崇拜中國五千年的文化藝術,但不喜歡那裏的現實生活。我相信它不會使您滿意,所以,我等待著您的歸來。”

居美也不知道這次回到家園的結果究竟會怎樣?她在心中暗暗問自己:“真的還會歸來嗎?”對此,她無法回答。

飛機像隻矯健的大鳥,穿雲破霧,轉眼升到萬米高空。

此時,那個剛剛受到居美小小捉弄的傑克·朗就坐在她的旁邊。當他發現被捉弄之後,立即決定親自出馬跟蹤居美,並設法弄了張緊挨居美的機票。現在他正用眼睛的餘光注視著她。而居美當然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受到捉弄的偷畫人,更不知道他現在正隨時隨地準備在她麵前挖掘陷阱。

飛機在雲層上穿行,給人的感覺速度相當緩慢,這可能和居美急於回到故園的心情有關。她想起史密斯等她回來的話,心裏掠過一縷悲戚。如果還能同他見麵,那一定是她在墨園定居之後,回來取母親骨灰的時候了。她感謝他對她的幫助,也被他的情義所感動,可是相見恨晚,也許是緣分不夠吧。

傑克·朗拿出介紹苦山大師的報紙看著。他期望能夠引起居美的注意,可是她一味地扭頭看著舷窗之外。

傑克·朗抖了一下報紙,故意抖出很大聲音來。這次引起了居美的注意,她回過頭來看看他手裏的報紙,又看看他。傑克·朗把報紙收起來,又拿出《周南畫集》看著。這次居美大為驚奇,這部畫集是很罕見的,他怎麼會有呢?於是便調整了一下坐姿,觀察起這位臨座來。這是位很胖的白種人,棕色的頭發,棕色的睫毛,臉上布滿酒刺留下的疤痕,青色的絡腮胡楂像一片新破土的草芽,很是茁壯。居美覺得這個人看上去很有些陽剛之氣。

傑克·朗知道居美在觀察他,他並不理會,隻顧裝模作樣地翻著畫頁,等待她先說話。

果然,居美說話了,她輕聲問:“請問,先生您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