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寅年10月,我縣召開了紀念李季《王貴與李香香》發表40周年大會,《光明日報》等報刊為此發了消息。過了幾天,三邊著名民間老藝人杜芝棟來機關找我們。杜芝棟老人曾是陝甘寧邊區的文教英雄,毛主席曾表彰說:“杜芝棟同誌是莊戶人中的大文人,他編劇、演戲,不為名、不圖利。大家要向他學習!”幾十年來,他一直堅持演節目、鬧社火,活躍群眾的文化生活,周揚同誌1980年稱杜老是農村業餘文藝活動的老將。88歲的杜老見我們就說:“耳風聽見你們到北京鉸窗花去,前一晌聽廣播說開紀念李季的會,去了應給李季的墳上燒幾張紙,他是咱們三邊人民的好詩人,他在咱靖邊完小當教員時和我相處特別好,我常記起他,這事你們一定不敢忘了……”燒紙送錢這是三邊人對死者祭奠的傳統習慣,我們認為杜老的建議非常好,答應一定替老人了卻這份深切的心意。
11月中旬,三邊剪紙在首都展出。展前我倆拜訪了詩人的夫人李小為同誌,他們家仍住在新源裏西七樓,我們去時她正忙著《李季傳》的編寫工作,見到我們她格外高興。和詩人一樣,李小為同誌和我們有拉不完的話,三邊的建設、三邊的鄉親、三邊的文化她一一詢問,又說起1962年和詩人一同去三邊的情景。當我們告知她杜老的建議時,李小為同誌的眼圈濕潤了,她說:“感謝三邊人民和杜老先生對李季和我們全家人的關懷,我一定安排你們去八寶山一趟!”李小為同誌還特意叮嚀,三邊剪紙展出時她一定要來,她將帶著特殊的感情去看三邊的藝術珍品,當時我們更理解三邊在詩人一家人心目中的地位。記得三邊剪紙開展那天,她是首批進中國美術館展廳中的其中之一。她把300多幅剪紙一一細心欣賞,看到這種全神貫注的參觀者,使我們再次想到她說特殊感情的內在涵義。離開展廳時李小為同誌深有感觸地說:“三邊剪紙和三邊信天遊一樣,是三邊藝術寶庫中的明珠;看了你們的展出使我更領會了詩人為什麼對三邊有那麼深厚的感情!”說著她給我們贈了兩本由她編著的《李季作品評論集》,她還同我們約定了八寶山祭奠詩人的具體時間。
12月3日,詩人兒子李江樹在約定地點接我們,我們一同前往八寶山革命公墓副一室。李季同誌的骨灰盒上覆蓋著中國共產黨的黨旗,有機玻璃小鏡框裏鑲嵌著詩人的遺像。看到他那慈祥的麵孔,使我們仿佛又看到詩人在靖邊縣完小宿舍裏編寫信天遊;使我們仿佛又看到了詩人在鹽池縣人民政府辦公室撰寫《王貴與李香香》;使我們仿佛又看到詩人在玉門石油鑽機上和工人們一塊戰鬥……當時我們覺得詩人還活著,他仍然在我們身邊。我們也覺得杜老的建議太好了,三邊人應永遠祭奠他、懷念他。不是嗎?詩人在三邊五年半,時時刻刻與人民群眾息息相關,利用三邊“土特產”——信天遊,寫出了馳名中外詩壇的名著《王貴與李香香》。離開三邊的幾十年裏,詩人一直沒忘三邊,三次回三邊看望鄉親們。我們在詩人的骨灰和遺像前肅立默哀,深深鞠躬,然後把署名“三邊人民敬挽”的花籃獻在他的骨灰盒前。我們看到大慶和他親人等花籃與三邊人民的花籃一齊敬獻在詩人麵前,頓時覺得這個花籃的必要,這是老藝人杜芝棟的心願,也代表了三邊50萬兒女的的心願!副一室骨灰廳裏還有陳毅、譚震林、鄧拓和丁玲、周立波等老一輩革命家、文學家的骨灰,我默默地想:李季同誌千古!願詩人和其他革命家、文學家共同長眠。我們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詩人,離開了八寶山革命公墓。
離開北京前一天晚上,我們匆匆忙忙來不及給李小為同誌告別。電話打到她家,她告訴我們:“回去一定要轉達我感謝三邊父老弟兄,感謝杜老先生對詩人的懷念!以後我有機會一定回三邊看望鄉親們。”
回到靖邊後,我們專程去看望杜老。想不到一個多月的時間,他竟病在床榻。見到我們他格外高興,忙支吾地問:“給李季燒紙了嗎?”我們把在京的一切告訴了他,他滿臉露出了笑容,不住地說:“這就好了,這就了了我心中一宗大事!”
農曆歲末,杜老先生病故,我們把這一噩耗電告李小為。李小為同誌深感悲痛,請靖邊有關單位代她及子女給杜老送了花圈,並寄來了唁函。靖邊縣人民政府為民間老藝人舉行了追悼會,一位副縣長在悼詞中說:“……老藝人杜芝棟要祭奠詩人李季的心願,是我們三邊人的共同心願。老藝人的心願更重要的是讓三邊文藝百花園花朵萬紫千紅,推出像《王貴與李香香》那樣好的作品來……”聽著悼詞,使我們更覺得老藝人心願的實質,我們也想到把三邊文藝工作搞好的重要性,搞好三邊的文藝工作為經濟建設服務,笑慰詩人和杜老在九泉下的英靈。
1987.1.
難忘的教誨終生的信念
——紀念詩人李季誕辰80周年
今年是詩人李季誕辰80周年,早在22年前他就過早地離開了我們。我於1980年和1987年曾撰寫幾篇紀念回顧性的文章,但總覺得思意未盡,詩人李季早年留影一直還想寫點東西,今就詩人難忘的教誨再寫這篇,一則為紀念他誕辰80周年,二來為了卻自己多年來的心願。
1955年初冬,時在中國作家協會工作的詩人李季,到當時甘肅省銀川專區來采風。那時我和小叔父以龍正在銀川中學分別就讀初一和高一,二叔父姚以壯在銀川地委任秘書長。詩人與我二叔早在三邊工作時,就是老同事老朋友,這次又為合作寫一個反映銀川農業合作化的電影劇本而來,所以經常到家中來商討劇本,拉話敘舊。
一個星期六下午,我和小叔叔一起回到二叔父家——銀川市宗睦巷8號。我倆正在和煤餅時,還未上小學的妹妹鄉生來到了小院大喊:“爸爸引李伯伯來了,叫你倆快來!”我和小叔叔洗了洗手臉,連忙趕到客廳,看見一位身著一身黑呢子中山裝,滿臉笑容顴骨有點高的客人正與二叔父談話。二叔父給我倆介紹:“這是作家、詩人李季同誌,勤鎮要叫李伯伯!”這時候詩人站了起來,摸了摸我倆的頭邊指邊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是家父起名叫龍娃的小弟,這個是咱們的下一代鎮生侄子,時間過得真快呀,不覺多年這些娃娃都上中學了。”我莫名其妙,這個李伯伯怎麼對我家了解得這麼清楚,連我們的乳名是誰起的都知道,接著問我們上幾年級,課程重不重,學校食宿怎樣,我們覺得格外親切,第一印象就是可親可敬。
在返回學校的路途,年長我三歲的叔叔告訴我,《王貴與李香香》是詩人的代表作。他這麼一講,勾引起童年的許多回憶,我曾聽過《王貴與李香香》的說書段子,看過當地俱樂部上演的《王貴與李香香》的劇目,而且我能叫起主人公的名字。頓時詩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高大起來,很崇拜他:這個人不愧是詩人、作家,能編出這麼好的故事。而且對他在23歲就能寫出這麼好的作品,令人欽佩。於是我回校後第二天,就在圖書館借到了這本小冊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真是愛不釋手。反複讀著這首信天遊體的長詩,覺得朗朗上口,易記好懂。我覺得很大眾化又藝術化,容易記又順口,越看越愛看。我當時能背誦出這首長詩,盡管當時是個娃娃,有些情節理解不那麼深,但感覺是篇好作品,我對詩人更崇拜更欽佩了。我對民歌產生了濃厚的學習興趣,還看了何其芳、嚴辰、李季分別編的陝北民歌,接著又讀了《玉門詩抄》《生活之歌》《報信姑娘》等作品,想起那時候一個初中娃娃,除了學好各門功課外,再就如餓牛吞糜草那樣,一天拿著本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