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節來給他拜年的徒弟越來越少,似乎已經消失了。現在他每天從家裏拖出一把椅子,擺在院子裏,他躺在椅子上,看著遠處的田野,眼神裏有了莫名的憂傷。他的手指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靈活,身體也變得單薄,麵容憔悴,神色淒涼。他總是自我安慰地對孩子們說:“這輩子以石頭為生,或許緣分真的盡了,人老了,是該歇歇了。”
隨著經濟的浪潮席卷而來,農村的年輕勞動力一窩蜂地奔赴沿海發達地區。石匠這門古老的技藝,再也找不到年輕的繼承人,正在跟著時代的步伐漸漸地消隱。它曾擁有的耀眼光芒正漸漸地退去,悄悄地喪失。
現在王天在城裏當了官,王月川也沒再種莊稼,閑著在家安享晚年。
中午,王月川留張鬆在家裏吃了午飯。大家還一起閑聊了一些家常。臨走時,王月川從屋內的臥室裏找出了幾十個皮蛋和一大串臘肉,然後囑咐張鬆給自己兒子王天帶到城裏去。
其實,王月川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創造條件,讓兒子幫助張鬆一下,畢竟他年輕時,張鬆的爺爺有恩於他。這一次,兒子有前途了,當大官了,是時候回報師傅的大恩了。
張鬆心領神會,提著王五叔的皮蛋,一個勁兒說“感謝關照”。
之類的話。同時,他禮節性邀請王月川到城裏,一定到他家去玩玩之類。
張鬆本以為自己會在《西州日報》幹一輩子,沒想到命運改變得這麼快。
張鬆將王五叔給王天的東西和自己買的禮品送到了王天的家裏。王天詳細了解了張鬆的具體情況,第二周就創造機會將張鬆調到了《西都晨報》上班。從一個縣級媒體一下調到了省級媒體,張鬆覺得自己命運似乎都一下改變了。這時,他才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的深刻含義。
沒過多久,張鬆寫了一篇深度調查報道,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影響,還獲得了國家新聞一等獎。有了這些成績,一直想提拔張鬆的王天,便順勢將張鬆提拔成了新聞調查部主任。
後來的幾年,除了張鬆的個人努力外,與王天的提拔也不無關係。張鬆很快便從主任升職到了總編,並全麵主持《西都晨報》的采編經營工作。從那之後,張鬆變得不可一世。因為,他已經是正縣級幹部了,好歹也算是一個領導。於是,時不時會譏諷本土的作家,稱寫作都是他奶奶的白幹,還不如十個皮蛋。
這不,策劃會上張鬆對棒棒作家進行了一頓批評,並稱用一個整版報道,純粹是浪費版麵。因為,不僅不能賺回一分錢利潤,反而把文化人的形象都搞壞了。
“要是把他刊登出來了,一個作家還要靠當棒棒為生,這難道不是他自己有精神問題麼?”張鬆擔心這個報道刊登之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經過權衡便放棄了這個選題。
但每一期報紙都必須要一個深度報道,李記者報選的深度報道被槍斃了,總得重新找一個。於是,大家又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最後達成了統一意見,由李記者執筆,對最近炒得最火的地溝油事件進行深度調查和挖掘,因為這個報道,既能提起老百姓的興趣,同時又能挑動相關部門的神經,同時還對報紙的影響力大有益處。
§§第四章 愛與恨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