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不知老將至(1 / 2)

——序張葆榮《書畫論文集》

張葆榮先生是半個多世紀之前我在西安市二中低年級的同學,在校時彼此知道,但交往不多。後來,他和我都曾就讀於陝西的百年名校西北大學,我學中文,他學地質,隔行如隔山,中間又有數年的時差,不記得在學校見過他沒有。我提前一年畢業,留校做過助教,但1959年即負笈京華,後又留京工作。他畢業後,則長期在地質石油勘察和科研崗位效力,多有貢獻。隻是人海茫茫,天各一方,絕少互通音訊。

前些年回陝西省來,我們在蔡克勤老師家裏相見。蔡老師是我念高中時的班主任,後來也帶過葆榮他們那個班。老師早已年屆耄耋,而他的兩個學生也是不敢言老的“華甲之後”了。葆榮不像我似的霜雪覆頂,滿頭黑發中僅見數莖白發,不細心看不見,稍瘦,但硬朗,鏡片後的眼光,很見神采,一看就是書法家才會有的那種身板,筋骨內斂,氣脈貫通。

蔡老師家的客廳裏,掛著葆榮的一幀大幅書法作品,是工整的楷書,書風瘦勁清麗,秀潤而見風力,頗能見出長期臨王習柳的功夫。那次見麵,他送我一本他的詩集。閑談中,說起邵燕祥一首悼念偉人的七律和我的步韻和詩,不想他在不久後即將此二詩作成大幀書法貽我,清勁而見氣骨,出沉鬱。使我異常感動。

前些時,葆榮要把他的書畫評論和文藝美學論文裒為一集出版,打電話邀我為序,並寄來部分入選篇目和有關資料。我以雜事應酬太多,很拖了些時日,讓他著急,很覺歉疚。好在讀完他的文章,看了別人對他的介紹和評論,覺有話要說,恰好這兩天有空,也就可以了卻這筆文債。

我很佩服葆榮能長期在繁忙的科技研究和管理工作之餘,鑽研書法,不僅堅持創作,而且進行理論思考,研究書法史上許多疑難的公案,在充分占有相關資料並進行認真梳理之後,寫出考辨文章,得出自己的結論。這種把創作實踐和理論探索結合起來的方法,是尤為難能可貴的。這種結合的好處是,既不會成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魯莽家、寫字匠,也不會成為隻有嘴上功夫的“天橋把式”,或魯迅先生所不屑的空頭皮的理論家。

中國的書法藝術,在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文化現象。它既有技藝、技術的層麵,更有文化意蘊的層麵。從技藝、技術的層麵看,沒有從“上大人孔乙己”描紅開始的長期艱苦的臨摹和訓練,即所謂“筆成塚、墨成池”,是很難達到熟稔圓練的程度的;從文化意蘊的層麵看,書法藝術又反映著書家的主體人格、文化素養、氣象胸襟等等,可以說“功夫在書外”。自古書家講風骨,講氣韻,講格調和境界,都與主要著眼於文化意蘊層麵相關。在葆榮的書法理念和創作實踐中,對於上述兩個層麵的關注,以及對後者的更加側重,都是相當自覺的。那證明,就是收在這本書裏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