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覺得自己大概把這輩子的夢都做完了。
等她終於從這些夢中清醒過來時,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護士正彎著腰給她量血壓。
“我躺了多久了?”她問,聲音虛弱得很。
從這小護士的嘴裏,楊柳知道自己手腕上的傷口非常深,深到幾乎切斷了整個左手神經。
護士說:“你可真是太傻了,怎麼能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呢。”
“我這隻手是不是廢了?”
“那倒不至於,但是多多少少會受點影響,可能會沒力氣。”
楊柳將頭歪到一旁,默不作聲,還活著就好,能繼續陪著孩子們走下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她的心裏驟然一寒,忙問:“現在是什麼時間了,我來這裏多久了?”
“有十個小時了吧,光手術就做了六七個小時,請的還是本市最好的專家,你放心吧,手術很成功。”
已經這麼久了,孩子們怎麼樣了?她記得自己割腕的時候,渾身濕透的絡絡正在車裏大哭,她後來有沒有發燒?駱兆謙有沒有將她帶出暢思園?他有沒有受傷?
楊柳急急問護士,“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
“可以啊,打給誰?”
“……我孩子的爸爸。”
“哦,”護士笑起來,“那就不用打了,我給你叫去,他在門口守了一夜。”
“……”
駱兆謙進來的時候,懷裏還抱著絡絡,小家夥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趴在他的肩頭睡得正香。
莎士比亞說:“愛情進了人的心裏,是打罵不走的。它既然到了您的身上,就會占有您的一切。”
駱兆謙隨意穿著一件米色毛衣,下身是休閑的淺灰色長褲,盡管他黑了瘦了,眸子裏布滿血絲,但仍然不失氣度。
楊柳的心忍不住砰砰跳,認識了那麼久,她居然還會被他電到。翻江倒海而來的情緒被她強製壓下,變成了一成不變的冷淡,“孩子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他答:“有點感冒,吃過藥了,你不用擔心。”
“你不是住酒店嗎?怎麼不把孩子放到床上睡?”
“原本是在酒店睡的,可是這孩子睡得不安穩,不到六點就醒了,非要來找你。”
“……唐唐怎麼樣?”
“也在酒店,有萍姐照顧,你放心。”
駱兆謙將絡絡放在她身邊,小家夥翻了個身就醒了,一看到楊柳就眼淚汪汪,“媽媽……”
楊柳親了親孩子的額頭,“乖孩子,不怕。”
“媽媽,那個叔叔和阿姨好凶,我以後要跟爸爸在一起。”
“……是不是叔叔罵你了?”
絡絡扁了扁小嘴正要說話,阿水推門進來了,他笑著對駱兆謙點點頭,盡管後者的反應很冷淡。
“嫂……楊小姐,真是對不住了,昨天晚上大家都有些衝動,碰巧我出去辦點事情,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意外,真是抱歉,這是上好的東阿阿膠,補氣血最好。”他將禮盒放在床頭,笑得謙遜又溫和。
阿水向來對她不錯,楊柳無論如何不會遷怒於他。
“阿水,這事跟你沒關係,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非常感謝。”
阿水看了看駱兆謙,欲言又止,最後終於說:“……濤哥確實不對,他一向霸道任性慣了,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他……也很後悔,楊小姐,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了,他已經吸取教訓了……”
楊柳看著他,“他讓你過來的?”
“……濤哥知道你不願意見他,他確實後悔了……”
“我姑姑和表弟的照片是怎麼回事?他想幹什麼?”她問。
“……這件事是鄭恒處理的,原本是想妥善安頓他們,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他居然拿這件事來威脅你,他這人就是這樣,脾氣臭不知道變通,我回去立刻批評他,濤哥也會收拾他的。”
楊柳在心裏冷笑,在暢思園住了這麼久,他知道鄭恒幾乎是濤哥的影子,行事手段幾乎跟濤哥一模一樣,拿姑姑一家來威脅她,就算鄭恒不做,濤哥也做得出來。
駱兆謙冷眼旁觀,冷冽低沉的嗓音響起,帶著一抹敵意,“傷害就是傷害,不要找這麼多理由。”
阿水笑了一聲,“駱總倒是撇得幹淨,您給楊小姐帶來的傷害,比我們濤哥可是多得多了,何必這樣五十步笑百步呢,還有,駱小姐身上的官司有眉目了嗎,駱總怕是左右為難吧,你的前妻林小姐,最近也不太消停,駱總真是胸襟寬闊啊,定力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