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本來不是曆史上少見的,然而這朔寧朝的天子怕是這極少數佼佼者中最優秀的一位。九歲登基,十一歲獨掌朝政。再六年,已是將朔寧治理得太平治世。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猶是京城方圓百裏之內,天子腳下,人們傳送極廣。誰人不感慨君王少年英才,將來必是名垂青史的明君。表麵上看來的確光鮮無比,這背後的艱辛又有幾人知?可以說,他在壓迫下長大,九歲,也許別的少年還在於鄰家小孩打打鬧鬧,同家人一起外出遊玩,同好又合放一隻紙鳶時,他就不得不學會長大,忘卻該忘卻的,是那龍椅,他不得不放棄哭泣的權利。十一歲那年,他擔當起國家的重任,不再依靠母後的庇佑,從一個皇子真正成為一代帝王,正是不知多少次的挑燈夜讀,僅隻六年,就使得國家興盛,八方朝宗。那些邊遠的異族皆驚,原以為天朝出了怎樣個卓越(異)的霸王,派探子一打聽,竟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郎。一時間,草原上時常作亂擾邊的部族,也都顯得安靜了。然而這少年一心於國家為社稷,從未想過自己。到了這太平治世,有了些許可以支配的時間(空閑),眾人才發現該是考慮婚嫁的時候了,畢竟國不可一日無母,這後宮沒個皇後怎麼成啊?於是太後下旨,命所有與皇家有關的貴族大臣們參與立後,刻不容緩。這皇帝自是有些無奈,但有些原則還是要堅持的,比如首先自己要喜歡等等,至於其他嬪妃嘛……
太後的這一決定算是給好玩的靜川公主找了個好理由出宮,他一向是與這個小兩歲的弟弟是很要好的,未來的皇後,可得是她認可的姐妹,否則(要不)這後宮還不得成了戰場了麼?這皇帝弟弟極為不滿,說什麼你不要倚仗母後騎到我頭上來,小心我先把你嫁得遠遠地什麼的。這兩姊弟之間總能爆出些糾紛(火花),最後還是要靠太後出麵:“蘊弦啊,你在哀家麵前可不僅僅是皇帝,更是為娘的兒子啊,天下哪有母親不操心兒女婚事的?更何況你要選的也不僅僅是個賢德的一國之母,哀家更希望你能找個交心人陪伴,可是要千般挑選萬般謹慎啊。咱們皇家不比民間,人們常說‘一入侯門似海深’啊,咱們不那麼待人,可他們要的又是什麼呢,權勢、地位、財富,可又有幾分真感情啊……先皇強硬,又適逢亂世,現在不能比啊,祖宗定的後宮,也真是苦了你了,為娘我心疼啊……”話說到這份上,這少年帝王還能說什麼?然而對於女子,他一點頭緒也沒有,也許是書看得多了,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雖見過了幾家大臣的女兒,各個是如花似玉,但他並未覺得有多動心,就像是插了嬌花的花瓶,美則美矣,但總是缺了種靈氣……美而無神。今日,是他自己也沒有料到的,竟有瞬間過電的感覺。一個衝動,借著剛才的噴嚏,不等這少女解釋,他就要把他叫起來,他要以一個平等的姿態,直麵它絕世的容顏。
然而飛花並沒有要想解釋什麼,甚至手中捧著的如意也並未放回原位。而是自然地行禮,將如意置於身側,俯首,屈膝。不卑不亢。竟有如此動人!仿佛這一刻,這世界隻為她!這碧綠的翡翠,襯得她更是如靜林般空靈,如深潭般優雅。即便是他有幸撲捉到的些許慌張的表情也是如空山飛鳥,一去不見蹤影,她又在想什麼呢,在沉思什麼呢……
“快起來吧。”他本是想隨口用“平身吧”這樣擺明身份地位的字眼,可是說出來的時候卻不由自主的改了,對這少女,他不由自主的想親近。
少女又行了個福禮,將翡翠如意敬與他,道:“民女方才失禮了,還請皇上原諒。”聲音柔美而清脆,如風中銀鈴。“你(好像)很喜歡這柄如意嗎?”這似乎是個話題,少年的心底不知從哪冒出一絲欣喜。“不是的,我……民女隻是想起了家姊,她就是這個名字。”“段如意?”“嗯,姊姊出閣以後就再沒機會見到她……”飛花不免有些傷感,卻發現這強悍的少年皇帝也是性情中人,誒,他是怎麼知道姊姊的名字的?“不用這麼吃驚吧,你姊姊也是風光地嫁進了馮府,馮家還是與我的母後有寫姻親的,馮初淩這人的品行還是值得托付的。段……”他突然楞住了,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少女才合適,她既不是臣下,又不是奴仆,看樣子也不是由得人呼來喚去的樣子——說白了,她不屬於任一國家。
李蘊弦,向來以睿智著稱的少年天子,一世英名,如今卻對一個簡簡單單的稱呼舉棋不定。他自是明白,雖然自己有無上的權利可以要求別人做些什麼,可以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安排,但在交往之道上,得體的言行舉止會給人一個好印象。尤其,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雁翎山莊的段飛花,擁有無人可比的絕世容顏,純潔清澈的美麗心靈,對世人而言,她就是完美的存在。偏激一點來說,雁翎山莊的強大實力,連朔寧皇室也不敢小窺。幸好段珣禕是尚德之人,他一心為民,從未有過霸地稱王之想,要不飛花怎麼也得是個公主,再加上段珣禕娶的是朔寧前宰相的孫女,這親緣也不是疏遠。
飛花有些好笑的看著李蘊弦,隻覺得他比自己還緊張,方才的情形倒有些似曾相識,她莞爾,麵對著有些不自然的金色少年:“可以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