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寒風襲來,人們才覺得刺骨,好像從酷暑跌入冰窖。寒冷似潮水湧來,附在淡藍的海麵上,侵入著人們的軀體。在這艘遊輪上的旅客,疑惑著,聚集在舷窗旁,眺望遠方海麵——濃濃的白色霧氣滾滾而來,悄無聲息地,沿著海麵蔓延——那是這刺骨襲來的方向。剛剛就在那刹那,赤道上的炎熱被驅盡,冰涼之意取而代之,似乎霎時便入了冬,可這四季如夏的赤道何以來的“冬”呢?那倒不如說是船駛入了極地吧……?好奇的乘客們,在寒凍的強迫下,迫不得已的套上了一套套外衣;在不,便將被單裹於身上,蜷縮在房間裏。拿起手機時卻發現,信號已經全無。恐懼取代了好奇,在船上蔓延開來……甲板上的人逐漸稀少,不一會便空無一人了。百米長的遊輪與濃霧相遇,乳白色的霧氣湧自船首湧來,船上濕潤的空氣凝結為冰晶,粘在牆壁上,欄杆上,玻璃上,在人們的臉上凍結……冰霜覆蓋,與白霧相融,結成一片。雲層重重的壓了下來,密集起來,遮蔽了陽光;僥幸透過的陽光依舊在濃霧中逝去——即使是那赤道的驕陽。仰天長嘯從濃霧中傳來,宛如來自另一個世界。是鯨魚的咆哮,卻像是皇帝的怒吼。吼聲洞穿了這層薄薄的寂靜。它是命令,命令海水狂舞,命令颶風驟起。疊疊巨浪抨擊在素白的船身,這巨獸般龐大的遊艇在巨浪中像是一葉扁舟,隨著風浪搖晃,起起伏伏。它在莽莽霧氣中,在無際的大海上搖搖欲墜。船上的應急廣播驀地打開,刺耳的電流幹擾回蕩在無人的走道上。半晌才傳出模糊的聲響。沙沙的,不是播音員的甜美,不是船長的老練,甚至不是人類的聲音。這是高亢的喪歌,比過所有的進行曲。歌曲愈來愈清晰,神聖而莊嚴的旋律透過濃霧傳出,悠悠的飄蕩在無邊的天地間,響徹在人間與地獄。像是惡鬼們在舞蹈,在歡迎……歡迎它們偉大的王。它吟誦新王盛大的登基,同時對祭品的哀悼。船上的旅客不再恐慌與絕望,他們的臉上隻有死亡的安詳。曲至高潮,卻又在野鬼們的狂歡中戛然而止,然後便是死寂。天地間又隱隱傳來那長長的嘯吼。百米遊輪在茫茫海麵上流浪,如孤獨的巨獸。它在海麵上斷裂,在狂風中化作零星的碎片,破碎,無聲無息——自何時起,這遊輪便成為了一尊巨大的冰雕,脆弱的冰再無法支撐了。之後,這艘船就不再存在……不遠處,一隻白鯨緩緩遊過,它(他)的額頭,一根獨角挺立,宛如擎天之柱。近千米長的龐大身軀上,潔白的鱗甲閃耀著寒徹骨髓的冷光——不是聖潔的光芒,是恐懼的絕望。“我想要,世界的,權與利……不要再無力,不想失去了……“他喃喃的說道,在夢中。……………………在寂靜的縣醫院住院部中的一個病房內。“嗯?”趙明鑒睜開眼睛猛然坐起,他在短暫的眩暈之後清醒了過來。他看到了自己身上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揉揉酸楚的腦袋,打量著四周,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寬敞的病房當中。獨自一人處在這間幽幽的小屋裏;幽暗的日光滲透湛藍的窗簾奔湧進病房中,鋪在蒼白的大理石磚上,給床頭的那一束假花披上了暗藍的輕紗;一切都如此寂靜,寂靜地如同這間病房便是整個世界。他這才發覺空氣中透過的寒冷正向他的身上侵蝕,趙明鑒呼出一口氣。水汽凝結,在他的麵前,在這絢麗的暗藍之光裏,晶瑩剔透。他忽地記起,神州大地早已是入冬了。要轉身,去按床頭按鈕來呼叫值班的護士。然而許久卻不見個人影出現。連燈也不開,估摸著是停電了,但這般死寂……氣氛不覺有些詭異了。趙明鑒小心翼翼地起身,畢竟寒冷徹骨,不得已,他披上了醫院素白的被單。”呃,人都死哪了?最起碼也得有個護士吧?”納悶中,他在櫥櫃裏找到了自己的棉襖,換上之後才發現褲兜裏的手機已經沒電。想要離開,推開房門時,覺得房門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外麵擋住了,推得十分吃力。果不其然,門打開出一道裂縫,他發現一張病床橫斜著阻塞在門前。用力一推,吱~~略有些鏽跡的房門與門外病床的摩擦聲在寂靜的走廊中顯得分外刺耳。他謹慎的走了出去。“噠...噠...”明鑒的腳步聲在走廊中異常清晰,他感覺十分的迷惑不解,大白天的醫院怎麼沒有一個人影?他走過一個過道時心中頓時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因為他看到了滿地的散亂的文件夾,文件夾上有人們驚慌失措中踩出的清晰腳印,還有兩輛倒在地上的醫用推車,一地的碎玻璃渣...走廊盡頭的窗戶開著,這兒素白的窗簾迎風翻飛,鮮紅色的斑點在潔白的窗簾裏顯得格外明顯——那是紅豔的血。豔麗的血跡宛若一簇簇鮮花,隨風舞蹈,歡呼著另一個時代的到來。“花……為什麼又記起來”明鑒思緒穿過時間……那個人,究竟為什麼,明明是那個人拋棄了他……不語,也不想回憶了自己到底還留有什麼?……輕輕踮著腳向前挪動,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但此刻醫院中的景象絕對是不正常的,而且太過詭異的寂靜了。在小心地走過幾個房門之後他看到了醫院的器材室,門並未鎖著,他輕易的推開了。明鑒進入其中,他很快在櫥櫃中找到了一把手術刀,手術刀閃爍著鋒利的光澤,明鑒毫不懷疑手術刀的鋒利程度。便緊緊地把手術刀攥在手中。然而在他打算出去時他全身汗毛乍起,他發現在陰暗的角落處蹲著一個的黑影!明鑒一驚,他連忙擺出防禦態勢:“是誰!?”然而陰暗角落的影子卻並無動靜。明鑒頓時感覺出不妙,他再次叫了幾聲,然而角落中的人影依然沒有回答,他腿肚子抽搐著,他著實沒經曆過如此詭異的事情,但他不能夠直接離開,他感覺這裏的確出了一些他猜想不到的變故。“呃……你好?”明鑒的聲音有些發顫,不禁把手中的刀握得更緊了,緩慢的向陰暗的角落走去。吱吱~明鑒一不注意踩在一些玻璃渣上,突如其來的聲響把他自己嚇了一跳。緩過神來時,明鑒再一抬頭,那原先蹲在牆角的黑影卻是不見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明鑒不敢再動彈。他環顧四周,企圖重新鎖定目標,神經緊張到了極點。“人類有的時候其實並不害怕怪物之類,而是害怕死一樣的寂靜和壓抑呢^-^”一道聲響在趙明鑒的腦中炸開,“為什麼甘於做一個懦弱的人類呢?”那道聲響接著說道,妖媚的聲音在腦海裏回蕩。明鑒一愣,“是誰呢?”然而眼前的事由不得多想了,隻是拚死掙紮。他大腦飛轉,模擬出了數條從牆角發出的線路……剛剛那短短的一刹,黑影的消失,能從牆角到何處呢?……!驀然間他意識到了什麼,猛然抬頭向上,手臂急速揮動,把手中的手術刀送入頭頂的空間。破風之聲響起,呼嘯著劃破世界……嗤~刺入血肉之間。一聲低鳴——這絕對不是人類能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