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桶裏的豬肉醬早就被凱菲瑞衝進了溝渠,進入到托瑪納的下水道,再過一段時間,就將被衝進大海裏。
布魯菲德有注意到廚房裏的工作安排,今晚的晚餐就是肉醬湯和肉醬麵。
裏麵共有二十桶肉醬,其中大半是瓦利馬先生,布魯菲德希望他今晚吃到的是另一半。
剩下那顆人頭最難以處理,頭骨的硬度超出了絞肉機的能力範圍,布魯菲德建議把它埋起來,凱菲瑞卻把它用層層油布包起,再把它推進垃圾桶的深處,布魯菲德正驚疑她的草率,她解釋,下午三點就會有人來清一次垃圾,這些垃圾將被拉到東門外,衝進大海裏,了無痕跡。
這樣的做法確實也有點風險,但遠比布魯菲德所建議的風險要小。
布魯菲德不得不再次為凱菲瑞的心思慎密而歎服,單就心機而言,自己實在輸了她一大截,她竟然在殺完人的十二小時內,把一切都計算得清清楚楚了……但假如,這一切都是她在我未殺人之前就構思好的呢?
這樣一個可怕的猜想,令布魯菲德自心底又升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不過在寒意過後,布魯菲德也把他那把看似裝飾品的殺人凶器用油布抱起,埋進了垃圾桶深處。
他們把一切都辦妥後,布魯菲德感覺已是筋疲力盡,透過餐廳的鏡子,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鏡中人那張白得嚇人的臉,難道我已經被瓦利馬的怨靈給詛咒了,這不是一個高貴靈魂所應該擁有的模樣。
“不要垂頭喪氣,布魯菲德!這是在陸地上生存的代價,每個人遲早都要為生存而作出選擇……這比起在大海上的生存規則,還要殘酷!”鏡子裏又多出了一個人,那個人與他並肩而立,說著一些不知算不算是安慰的話,但其聲音之輕柔,一如當年在廣場上首次交談,鼓舞他的話語。
心神不寧、膽戰心驚成為了布魯菲德之後一天的主流心態,但他還不得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開始有點明白那些裝著滿腹心事,整天要帶著麵具做人的大人物心態了。
渾渾噩噩的來到晚餐時間,擺在麵前的果然是肉湯和肉麵,布魯菲德低著頭,不讓人看出他臉上的任何異樣神色。
“今天的肉味道真不錯,采購部大概換人了吧!”尤蘭塞恩低聲嘀咕了一句,其滿足的表情,一掃他今天在酒吧铩羽而歸的失望。
“嗯,湯也很鮮,哈,該不會是連廚子也換了吧?”這是同台另一個胖子說的。
布魯菲德不由得四處觀察了一下,發現預備成員們大多露出了讚歎的表情,如果讓他們知道現在吃的是瓦利馬先生的人肉,不知道這些表情會發生怎麼樣的改變呢?
目光掠過凱菲瑞小姐時,發現她完全恢複了平常溫文爾雅,她發現布魯菲德在看她,就如同過去一般,回以微微一笑,接著又再低頭小口小口的喝著湯。
“布魯菲德,你怎麼不吃啊?”
“……”布魯菲德不敢再望,也不敢多想,低下頭,就像往常那樣,保持得體的舉止進餐。
好幾次他都想猛地轉過頭,吐個痛快,但他忍住了,異樣的舉止會導致他萬劫不複,好幾次他又想放下叉子,但還是忍住了,因為周圍每一個人都把東西吃得幹幹淨淨。
大概瓦利馬先生的肉真的很好吃吧……
這個惡心的推論稍稍分散了一下布魯菲德的注意力,他想,這麼多人一起吃人肉,還是在托瑪納這片號稱高貴的土地上,今天可以永遠記載法考爾金的家族史上了。
假如你活在惶恐和不安當中,你會發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長,但當你無所事事的熬過去後,回頭一看,仿佛那無盡漫長的分分秒秒,其實也隻不過是刹那之間。
現在布魯菲德所經曆的,也正是這樣。
第二天,訓練營裏的一切似乎都照常進行,但布魯菲德已開始感受到周圍異樣的氣氛,長廊上不時有衛隊的人走過,導師們在遠離預備人員的地方竊竊私語……
在托瑪納這樣管製森嚴的地方,一個家族官員竟然消失超過一天以上,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當天下午,凱菲瑞小姐被叫出去問話了,不過她被叫出去的時候一臉平靜,回來的時候依舊一臉平靜。
布魯菲德在惶惶中來到第三天,訓練營裏的巡衛明顯增多了,還有一些身穿便衣的家夥在每個訓練室的外頭偷偷觀察,往往是觀察好一會才離開,布魯菲德猜測他們是法考爾金地下係統的特務,當然,兩位行凶者基本都沒露出什麼破綻。
到了第四天,皇宮也派人來了,來者還是一個高級人事主管,可見法考爾金對瓦利馬這位失蹤官員的重視,訓練營最高長官海因姆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布魯菲德發現,事態可能遠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周圍傳出一些小道消息,瓦利馬先生很可能是那位皇宮官員的私生子,布魯菲德回憶那位高官的憤怒和著急,心裏不禁對這消息信了五成,他心想,假如真被人發現真相,恐怕他想死也未必能輕易做到,敵人將會讓他生不如死的消耗掉剩餘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