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手的生意要跑了,老人忙從矮凳上站了起來,提高少許聲量,說:“你盡管還價!“
從尤蘭塞恩的角度,他可以清晰看到布魯菲德嘴角邊牽動出一個狡黠的弧度,當他把身體重新轉回去時,臉上又恢複了樸實,隻聽他嘴中淡淡吐出:“老人家,一個銀幣,你看如何?”
“啊,小家夥,你砍價也砍得太誇張了吧……”
“……”
兩人繼續穿進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尤蘭塞恩看著布魯菲德仍把玩著那精致的短劍,忍不住低聲道:“嘿嘿,真看不出你還是個議價高手呢。”
布魯菲德隨意“嗯”了一聲,他還呆在瑪麗斯姨媽船上的時候,觀察四周人們的議價,是他那時生活的主要樂趣之一。
尤蘭塞恩又道:“不過我說布魯菲德,這玩意如果……我僅僅說是如果,把它磨鋒利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你應該知道吧?”說這話時,尤蘭塞恩把聲音壓得更低了。
布魯菲德又是低低的“嗯”了一聲,在他小小的心靈看來,作為一個海術師,一個操控精神力的能力者,近距離攻擊可是薄弱環節,所以一直都想找尋一把小巧的武器防身,他觀察過訓練營的管理方式了,當你訓練通過了前三個月,在預備成員訓練營裏站穩腳後,人身管理方麵會鬆許多,隻要自己隱藏得好,把一把鋒銳的匕首藏在身上不被人發現,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他買這把看似工藝品的短劍本來就有把它磨鋒利的意思,但現在尤蘭塞恩竟然把他這個想法給說了出來,他不得不再正容應對一句:“放心吧,尤蘭塞恩,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尤蘭塞恩聳聳肩,笑道:“用不著這麼嚴肅,你說不會出岔子,那當然不會出什麼岔子的……來,我們快點進入作樂的時段吧。”他畢竟是個天生樂觀的男孩,很快就將這個陰霾拋到了腦後。
平民區裏的平民酒吧,當大門打開時,你除了能聽到清脆的鈴當響聲,還能聞到濃鬱的啤酒芬芳,當然,其中還夾雜著陣陣撲麵而來的汗味和廉價煙草的味道,當大門再次關上,裏麵嘈雜的人聲,喧嘩的劃拳聲會將酒吧和外麵的世界一分為二,仿佛這裏才是真正的人生,在外麵托瑪納所受到的委屈,在各自低層崗位裏所經曆的挫折,在此都能暫時忘個一幹二淨,投入進這個醉生夢死的世界中去。
每個人來到這裏都期望能釋放壓力,尋找一點自我,尋找一點尊嚴,所以說話會特別大聲,酒也會喝得特別多,情緒也特別容易動蕩,一些情緒過分激昂的男男女女便會在酩酊之後,在平民區盡頭的廉價旅館裏找尋生理上的激情。
或許正是想到這個,當尤蘭塞恩進入到門後的世界,臉色仿佛已經喝了幾瓶啤酒般開始發紅了,目光四處飛掠,期望找到一個理想的位置,布魯菲德剛踏進這個大門的刹那,也如尤蘭塞恩般激動,這可是夢寐以求的一刻,像個大人那樣坐在酒吧裏暢飲,尋找激動人心的一夜情,在跟隨瑪麗斯姨媽的歲月裏,他常常聽別的船上的男子們說起到酒吧的種種快樂和風情,當然,作為賤民,所去的酒吧也都是在碼頭外圍的船隻上搭建的,不過所描述出來的場景氣氛,並沒有什麼不同,常常令那時的布魯菲德向往不已。
但當他真有機會身臨其境,沒過一會,他便使自己平靜下來,這裏的醉生夢死隻是暫時的,甚至是有毒性的,隻要一個失足,你將會因為在這裏犯下或種下的某個錯誤而永劫不複。
尤蘭塞恩已經瞄上了一個位置,二話不說拖著布魯菲德就擠過去,這時布魯菲德才留意到原來酒吧裏還放著一些“音樂”,不過與其說是音樂,還倒不如說是聲音,因為布魯菲德用精神集中到耳朵上時,才能聽清楚了其中一二,那樣的聲音很像是男女間幹某種事時的呻吟。
令布魯菲德意外的是,作為新來者的尤蘭塞恩似乎並沒有坐外圍桌子的興趣,他拉著自己直接擠進了中心吧台,在一處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隙處一鑽,恰好旁邊那個大漢喝得差不多了,樂嗬嗬的一笑,就給他們讓出了位置,那大漢自己便腳步蹣跚地往外離去。
布魯菲德留意到那大漢的神色,發覺他其實並不如看起來那麼醉,心中不禁暗暗一凜,來這裏的人說到底都是法考爾金的成員,盡管是最低層的成員,但畢竟都是這個豪門家族給親手挑選出來的,絕大多數人,都相當有自製力,懂得什麼時候該收斂。
“來兩杯冰啤,一碟花生。”尤蘭塞恩故作老練地對吧台後侍應嚷嚷,聲量很大,但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對方僅僅是勉強聽到。
“先生,我們昨天新進了一批北島的黑啤,要嚐嚐嗎?”那侍應已經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看來也是法考爾金退休的低層人員。
“多少錢?”尤蘭塞恩這方麵可是小心翼翼。
“八十銅幣。”侍應笑了笑,他忽然借著閃爍而過的昏暗燈光,看清了這兩個小家夥的服飾。
尤蘭塞恩為之啞然,對於他們而言,那可是比較高的價錢了,幸好布魯菲德在一旁十分善解人意地接上說:“我喝不慣黑啤,普通冰啤就可以了,謝謝。”
“好,馬上來!”侍應友善一笑,並沒有任何嘲諷,笑得令人感覺十分舒服,這令布魯菲德更了解為什麼人們如此喜歡這個地方了,這裏有平等和尊重。
布魯菲德並不是一個擅長喝酒的人,畢竟在他人生旅途裏可以喝酒的機會並不多,他隻是小口小口地嚐著,並不像尤蘭塞恩那樣豪邁,不到十分鍾時間就喝完了第一杯,他紅著臉解釋:“過去在船上的時候,他就常有機會和大人喝酒。”
或許是他的臉確實太紅了,所以布魯菲德很有理由相信,那是他在偷船上大人們的酒來喝。
當尤蘭塞恩把第二杯喝到一半時,他借著酒意自我炫耀道:“嘿嘿,我說布魯菲德,這個位置不錯吧,全場漂亮一點的小妞都能盡收眼底了,知道我為什麼可以這麼快看出這裏將會有位置呢,嗬嗬,全部歸功於我的直覺,崇拜我吧,我能洞察到剛才那位大叔是準備要走的,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