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宗二年,群雄逐鹿,東起武昌,西至封康,狼煙四起,大夏獨坐中原,一派繁華虛像;西大穆虎視眈眈,按兵觀望;北杞國千萬鐵騎直踏雁蕩山橫掃中原,兩軍交戰,屍骸遍野,血流江河,三日不更,一時哀嚎遍起,民不聊生。大夏子民紛紛揭竿為旗,斬木為兵,頑強抗敵者有之,畫疆為王者有之,內外交困,政局動蕩不安。
元宗四年,九華山。
裘言站在望亭,憑欄俯瞰,及目皆是鐵騎雄兵——那是大夏即將奔赴戰場的萬家好男兒。
宰輔江城站在其身後,看了眼下屬呈上的文書,再看了眼適才聽聞戰況便沉默不語的裘言,朗聲提醒:“陛下,前方急令,居庸關我軍慘敗,都城已失,敵寇伺機攻下幾座城池,正向此處擊來,時間緊迫,還請陛下聖裁。”
“卿有何妙計”
似乎等的就是此話,乍一聽江城就匆匆跪下,連帶後麵一片撲通跪地聲,齊齊朗聲。
“還請陛下禦駕親征,壯我大夏國威,揮師南下,勇擊敵寇。”
“禦駕親征?有點意思。”
裘言轉過身,如玉的臉龐掩在逆光的陰影下,看不清表情,語氣中卻透著一股涼薄的笑意,聞得江城一陣心驚。
“還請陛下禦駕親征,壯我大夏國威,揮師南下,勇擊敵寇!”
“宰輔”一雙黑底龍紋的錦鞋在眼前站定,江城剛想抬頭,眼前就閃過一道白光,下意識地閉了閉眼,便感覺脖間被一道冰涼事物抵住,有微微的刺痛感,身體頓時僵住不敢動彈,到嘴邊的勸諫又吞了下去。
“朕問你,現在是什麼年號。”
“元元宗四年”
“先帝於何時駕崩”
“……嘉靖……十年”
“朕登皇位已有幾個年頭”
“四個年頭”
“所以”裘言手中的劍又刺入皮膚幾分,一串血珠蜿蜒而下“這是朕的天下,愛卿,懂了嗎?”
江城麵色慘白,身體不由自主震顫,半晌才點頭稱懂。
“退了吧。”
裘言扔掉手中劍,向兩邊擺了下手,宰輔就被半脅迫地帶了下去,剩下一眾官員也不敢再吭聲,成群散了。
輕拂了下衣擺,裘言躺回亭間軟塌,召了候在一邊的侍妾秀娘起盞更茶,自己則閉目小憩。
茶是好茶,四年一度采摘的美人尖,鵝黃的嫩芽,葉脈卻是紅色的,像是濃妝掩映的雙頰,倒進杯裏,熱水滾燙暈色,如此閉氣幾分鍾,等到葉片舒展,倒掉半小杯茶水,加入涼開,香氣氤氳。
秀娘拿過一杯,依偎在裘言身邊,素手纖纖,將杯壁觸上他的薄唇,盡數喂入,一雙鹿眼看過去,水波瀲灩,似情還情。
“陛下不怕此番作為,讓眾臣心生怨憤,倒戈相向。”秀娘說著,手上的帕子擦過他的嘴角,姿態親昵,語氣熟稔。
“……”
“陛下,現在畢竟是多事之秋。”
“朕累了。”
聽聞此話,秀娘黛眉微蹙,心中些許擔心,但看他神色疲憊,便不再相問,福了福身將其餘侍仆都帶走了。等所有人都走幹淨了,裘言雙瞳放空,沒有邊際,麵靜無瀾,天色的詭譎紅霞映在眼裏,是破碎的流光,沉澱在瞳孔深處,是密不可織的網,一派森然。
“破軍”
一抹黑影飄到裘言身後,端跪在地。
“把這封信交給杞帝。”
破軍接過信函,風過,人影一恍不見,形如鬼魅。
已是深夜,九華山上下點起盞盞紅燈,延山路蜿蜒前行,似一條躍動的火龍。
裘言坐在內室桌案旁,看著剛呈上來的血書。嘴邊的笑愈發明顯,當看完最後一個字,終於笑出了聲,濃稠的夜裏顯得有些駭然。
“果然是朕的好臣子,竟還留了這麼一手,當真是為君分憂。”
笑過,裘言將血書丟入火盆,眼底風雲翻滾,難掩一抹厲色。
“傳朕禦令,宰輔江城密謀賊黨,誅九族。”
那一夜,五千禁軍出動,宰輔府一夜血光。
次日,於朝野上,眾官出奏,譴新皇無德,皇大怒,以作亂犯上為由收押天牢。
大夏政局愈發動蕩,但對杞戰事卻日有捷報,連日來的陰霾終漏出一寸微光,卻足以使大夏子民舉國歡慶,朝堂上因江城一案帶來的肅穆氣氛也有所緩和,前幾日被拘的官員也因皇帝大悅格外開恩而放刑。
九龍行宮暖香閣內,裘言醉臥睡塌,頭枕在秀娘膝上,聽常將軍稟報近幾日戰果,聞後,無甚表情,隻是簡單的幾句誇讚,封了賞便讓他退下了。
“我軍大勝,陛下不高興嗎?”
秀娘素手纖纖拂過裘言一頭墨發,柔聲問道。
“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