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公打架毛雄起,兔子急了也咬人。平易近人、從不發火的廣達機械廠黨委書記“雄起”了,這雄起程度之堅,充血程度之久,絲毫不亞於一個多小時以後帶領全廠老少爺們衝擊工廠大門的出頭鳥巫謀勇。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書記之怒,七竅生煙吐血鬥盆。蘭龍遠遠瞧見這兩張“大字報”的時候就感覺氣氛不對頭,眾人躲躲閃閃的目光裏麵有一種叫憤懣的東西在閃爍,況且什麼年代了,這種方式對麼,他恍惚記得二十多年前他戴著紅袖章也這麼幹過,可那是啥時候,那個年代的記憶對於他蘭龍來說最清晰的就是紅色的血啊……他疾步湊上前去,揉揉不時微微跳動的眼皮,仔細讀了一遍這篇戰鬥檄文,他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肥胖的柿餅臉由紅變白由白轉青,變成了秋後的紫茄子,那鮮紅的標題和文字比二十多年前的紅色記憶更令他觸目驚心,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廣達廠八車間主任——“少壯派領袖”趙正果深不可測的目光和表情,趙正果可是廣達廠的青年中堅啊,這小子儀表堂堂,年紀輕輕能力出眾,老子平時待他不薄啊,怎麼,在這危難時刻他不僅不幫忙還要落井下石?還沒修成正果就急不可耐想提前亂中奪權麼?……想都別想!他在心裏大吼一聲,牙齒咬得嘎嘎直響,他象頭嗜血的狼那樣用血紅的舌頭舔舐了一下幹裂的嘴唇,然後他定了定神,感覺自己有點失態,瞥見廠裏政工科幹事劉明元正屁顛屁顛一路小跑趕過來,他猛吸兩口氣,竭力按捺住怒火,使情緒盡可能穩定下來。劉明元跑到近前,看見這個穩健如常的蘭書記用略帶責備的口吻對他說道:老劉,怎麼現在才來,這是誰幹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方式不對頭啊,趕快把它扯下來!